沈荨继续说着,声音有了几丝不易觉察的颤抖,谢瑾马上感觉到了,双臂环过来,把她揽紧在自己怀里。
“我后来猜想,应该是我爹接受了个别人的建议,由吴将军率领骑兵先发制人,埋伏在西凉军必经的翠屏山谷中,等西凉大军一经过此处便发动伏击。而提出建议的人应该得到了事先的授意,不无诱导我爹之意……”
她皱着眉头,继续道:“西凉军来势汹汹,大敌当前,这次吴将军等几人应该是对我爹的决议认可了,所以当夜便开始秘密召集将领,制定详细的伏击战术。”
谢瑾声音也沉了下来,“沈渊把这个消息透给了那位西凉王侯?”
“对,”沈荨道,“西凉军事先就已准备好,一得到消息,立刻出动埋伏在翠屏山谷周边,等吴将军等人一到,便展开了大肆屠杀,这一战,吴将军率领的四万西境军骑兵全军覆灭……”
两人的心都同时绞紧了,她指尖发冷,往他怀里缩了缩,“姑母虽想把我爹换下来,但也不想让他背太多的罪责,所以把过错都推到了吴将军头上,扣了个不听主帅命令,私自发兵的罪名。只是她没想到,西凉军杀红了眼,势如破竹杀到了寄云关的关墙下,西境军守兵几乎溃不能挡,而北境援军来得太晚,我爹和我娘在城墙上督战了两天两夜,我爹被冲上来的西凉人一刀封喉,我娘身中五六刀,被抬下城墙时还未断气,她……”
她眼前出现了那暗无天日的一刻,语声虽还平稳,但眼眶已经红了,唇角微微颤着,没再说下去。
那是噩梦一般的回忆。
城墙上下大火熊熊,利箭石砲乱飞,西凉人的云梯一架架靠过来,粗壮的木桩一下下撞击着城门,蝗蚁般的西凉人悍不畏死地冒着燃着火的箭矢和长矛,一波波地从云梯上冲上城墙,到处都是尸体残肢,鲜血汪成了一片片的血泊,染红了整个墙头,又汇集成河顺着墙角往下淌。
十七岁的她彼时正率领城墙上的守军与西凉人厮杀,被人拽下城墙,去见她娘最后一眼。
娘的身体上插着箭矢,中了好几刀,铠甲破得不成样子,全身都是鲜血,而爹就被人抬在娘边上,大半个颈脖被划开,头颅歪在一边,狰狞的断裂处汩汩的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
而娘挣扎着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去抹她脸上的眼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她说:“眼泪是懦弱的表现,阿荨,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流血、流汗,但不要流泪。”
谢瑾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搂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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