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初雪,小路,月光。
身后营帐喧喧嚷嚷。
前世种种似乎已成过往云烟。
秦时有了那么一瞬间怔愣,自重生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看到清醒的李烟——以往有着浑浑噩噩的记忆,清醒后又碰到李烟醉酒,他慌忙应对,并没有发现小妻子的变化。
如今再看,李烟变得年轻了——重生到十几岁的时候,这是当然的,令秦时吃惊的是李烟眉眼间的精气神,似乎也回到十几岁时神采奕奕的时候。
自从那场剧变之后,无论他用何种办法,都没有再见到过她这样的神采,如今陡然再现,像荒漠里长出了一朵新奇的花儿。
李烟直直地站着,神色冷淡,不见什么柔情小意,仿佛他们不是几十年的夫妻,仿佛他是一块绊脚石似的。
他以为他回来是重生,是救赎,是再续前缘。他打定主意这次不会让李烟受到任何伤害,不会有叛变,不会有拷打,不会有毒药,一切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即使要他继续做前世敌人的一条狗也无所谓——可有着前世记忆的小妻子转眼就翻了脸,掀他老底,抄他老家,坏他姻缘,引来一群豺狼虎豹,誓要将他生吞活剥。
纵然他真的瞒了她很多事情,但她真的要他死吗?
“李烟,难道你……”他清了清嗓子,“真的不想知道月儿和霖霖怎么样了?”
李烟平稳道:“不想。”
秦时便轻轻垂下手,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摩擦了一下,这是他惯常焦虑的表现。
现在的李烟颇有些油盐不进,让他有点无措,被他贯来忽视的矛盾像一条绵延千里的草蛇灰线,一朝面世,便是支离破碎,天人永隔。
“我说过我要解释给你听的,如若……”
李烟终于有了点反应,她还穿着那身侍女的衣服,柔和的白裙裹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可她本人却是冷的,静的,仿佛遗世而独立。她微微抬起下巴,月光勾勒出一段雪白陡峭的弧,眼睛是直视的,嘴唇红润,是一种健康而积极的神态。
“不必了,”她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了。”
秦时这才明白,月儿霖霖还有他自己,通通都被丢掉了。
但秦时怎么会允许呢,李烟一走,十来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大笑着死在七月的艳阳天里,万箭穿心而过,连血液都是鼓噪沸腾的——他早该这样做了,什么孩子权力复仇,都是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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