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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旧喜欢去他的书房,却不再只是为了拿书,而是坐在他对面,他皱眉看他的军报,我低头读赋,遇到不解的地方还可以问他。彼时我才知道,他曾经有些许空余的时间,只是没有回家而已。

他嘲我字写的小气,起先我并不多理睬,他非要自讨没趣,为的是惹我眉眼带着怒瞪他,他却意外放松地笑说:“小丫头动怒了。”

又说那叫逗闷子,拿我逗闷子。

我给他写《长命女·春日宴》,淡然的面容藏着不知道多少无法言喻的羞赧,薄薄的一张宣纸正要拿起来,他从背后揽我的腰,凑得很近很近,呼吸都打在脸颊上,问我:“寓意为何?”

我紧张心动,开口嗔他,“明知故问。”

“问”字还没全然吐出口,少了大半个音节被他急切地含进嘴里,他吻的时候总是那样的凶狠,仿佛带着雷雨天的乌云要把我吞灭,手紧紧环着腰,那一刻头脑涂满漆黑,隐约总觉得他好像缺失许多,不尽完整。

末了还要正经当当地说,“冯延嗣结党贪墨、跋扈妄为,不是什么好人。”

我想起上次给他熏过的二苏旧居,苏轼记下的香方,丝毫不让,“野史还说苏东坡喜好幼女,那你书房怕也早被玷污了。”

他略带疑惑,“我这书房里还有野史?”

回头对着书架子皱眉,我只沉默地看他大半个背影,贪恋着试图握住这一刻转瞬即逝的静好。

那年生辰,秋风散漫的夜里,我同他挤在书房的沙发上,寒生用手指摩挲我旗袍上的绣花,说到了下辈子这码事。

借着生辰发愿,我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姓谢了。”

他显然知道我说这话的由头,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沉声问:“和我同姓倒委屈你了?”

十指交叉握住,感觉到他掌心的茧磨着我,“总之你姓你的,我不姓这个了。”

父亲有个关系交好的同僚,姓谭,谭伯伯带着伯母常来家里,待我如半个亲女儿。家中还有个和我同龄的少爷,关系处得都是极好,父亲也曾有意撮合,但我知道谭少爷在学堂心有所属,是含章看到告知我的。

我同他讲,自然略去了谭家少爷。

他却说姓谭哪有姓谢有威望,我说那是你的威望,不是我们南京谢家的,一片细碎,支离不成梦。

寒生还教我说儿化音,南方是不兴这些的。有个词叫“跌份儿”,是北平人口中丢面子的意思,他说起来容易,“份儿”两个字却只发出一个音,卷着的感觉像是手指在挑弄我的下巴。

到了我嘴里却变了味,要我说,便成了“跌——粪——儿”,粪是粪,儿是儿。他忍俊不禁,埋在我旗袍领子的侧边,呼吸浸透过织锦缎料子,印在皮肉上,烙在骨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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