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闻言波澜不兴噢了声,随即转身去另一间房,从柜子里取出一套洗得发白的长衫,放到这边的桌子上。
“把湿衣裳换了,今日赶巧打了只山鸡,过半个时辰下来吃饭。”
两人之间有种陌生的熟稔,距离上一次见面到今天,粗算算刚好整整半年,那时钟牧说他要去杀最后一个人。
这些年他杀了不少人,刀光剑影里过身,难免落得一身伤。
不过也只有受伤的时候钟牧才会来这儿治伤,几年前他年纪尚轻、杀人的剑法还没有那样狠辣时,伤势几次都几乎去了半条命。
后来慢慢地,他受的伤势越来越轻,来这儿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上一次见面后,她还以为不会再看见他了。
“宋眠,”窗台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却只望着窗外的雨幕,情绪不明地道:“我找到婉婉了,但我带不回来她。”
宋眠转身的动作一顿,那是他妹妹,宋眠知道。
大约是一年多以前的时候,钟牧带着伤,就像今天一样的过来,说灵州有人在寻钟家人的画像,唯独没问过妹妹,请她帮忙查实那些人的来历。
宋眠是医女,这些年四处救死扶伤,在当地的人脉不错。
但不查不知,一查才发现那群人的背景实在太过深不可测,半年前那次见他,她还曾劝过说对方兴许不是他妹妹,而是某个仇家。
“先前那些人真是她派来的?”
宋眠想象不到,一个年少家破的小姑娘得有多大的势力,才能驱使得动那样的鹰犬?
“那她如今想必过得不错?”
钟牧并没否认,他没什么表情的嗯了声,“她嫁人了,也不记得过去,如今过得……应当已是很好很好。”
宋眠走了两步过来,靠在窗台边,“你今日去见她了?那你往后什么打算?”
钟牧却又摇头,“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
灰暗潮湿的雨幕天光中,他好似极淡地笑了笑,笑里有些苦涩,又有些无所归处的茫茫。
“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完,能找的人也已经找到,原来以为后半辈子都走不完的路,忽然就好像走到尽头了。”
宋眠认识钟牧有几年了。
从她爹把半死不活的钟牧从江水里拖出来算起,大约七年将近八年,她还从没见他笑过。
当然,也没见过他对前路茫然。
前些年的他,眼里始终只有一条路报仇。
宋眠侧过脸望了他片刻,眉尖轻轻挑了挑,“这条路走完了就换条路走,天南地北、山高海阔,何处不能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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