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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母亲这样,亦觉心酸,只恨自己不孝,不得不举杯劝饮。宾客们见梁王开了窍,席上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当筵席终于散尽,顾渊先送特使回馆,再送母亲回宫,终于自己走回勿忧宫的寝殿时,却见到了几日未见的阿暖。

她已将床被都整理好,苏合香添好,灯釭水续好,见顾渊迈入,脸上匪夷所思地红了一下,“殿下。”

顾渊点了点头,“身子好了?”

阿暖皱了皱鼻子,没有接话。顾渊一瞬间福至心灵,日前先生与他说的什么男女之道潮水一样涌进了脑海里,一下子将她的羞涩领会个彻彻底底。他只觉又是尴尬、又是迷惘,就像被铅坠子拴上了,心跳都是迟缓又晦涩的;便慢慢道:“既然大好了,就回来伺候孤,明日的学,照上。”

阿暖脸上的血色刹那间又褪得干干净净。

他颇得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变化,“你放心,上不了几天了。今日长安来人了你可知道?圣上有了老三,要赐宴呢。”

她微微疑惑地偏头:“意思是陛下要召殿下去长安赴宴么?”

他轻轻哼了一声,“可不是,还不仅是孤,还召了文婕妤,说让孤全家都去,孤琢磨着,大约是要把整个梁宫外加湛园,都给搬空了他才满意。”

她沉默了片刻。他语意中的不满很明显,他认为皇帝有意趁他入京时要挟他。她其实有些不理解,但她没敢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道:“殿下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全听殿下吩咐。”

他突然冷笑起来,一手钳过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好个伶牙俐齿,真是会说道的!你心里明明想去长安想得紧了,口上还这么谦让,做给谁看?”

她艰难地喘息着,只觉自己好像要被那双熠熠眼眸烧穿了,难道自己掩饰得当真那么失败?“殿下……”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怆然,“奴婢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难道很重要么?难道便能由着奴婢的想法来么?”

他看着她,她的眼神很深,带着悲哀的雾。他不明白她哪里来的那么多悲哀,是因为她母亲么?她母亲才刚去世半年,任何人都会痛苦悬思的吧。想到这层,他心中软了,放开了她,疲倦地走去沐浴,“你下去吧。”

这句话意味着她今晚都不必再出现了。她应了声喏,慢慢挪步倒行离开,回到自己那方窄小的阁子里。坐在床头看了一会儿书,不得要领,心思却愈加浮乱……

她今日是怎么了?本来都想好了,趁殿下喝了点酒,跟殿下提一提去长安的事情……谁知一句话就被人家反堵了回来。她双目幽然地盯着床顶心上的石博山,心里盘算着,殿下必然不会将所有人都带去长安的,他必要留一部分人在梁国以备后患,那么他会留下谁呢……

头脑有些晕沉,大约是那苏合香的缘故。夜色深浓,犹听得殿中偶尔杂碎的声响。她哪里敢睡,却终究困乏了,迷迷糊糊之间眼前似乎浮现出母亲过早衰老的美丽脸庞,母亲在对她说:“阿暖,其实阿母并不在意那些……阿母只希望你过得快乐罢了。”

她看见自己哭晕在母亲床边,母亲却只是叹息,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轻轻地对她说:“阿暖,你可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随了太后啊!”

她哭着说:“太后与我有什么干系!太后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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