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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翟城中,广忠侯府。
薄暖一身皇太后的翟衣,发髻上华胜招摇如山河壮丽,端端正正地迈入了宴会中来,坐在了最上首的席位。
那个戴面具的青衣男子便站在她的身后,这些天来,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个神秘军师的存在,有人说,他便是一个无所不知的神君,带领义军所向披靡。
太后坐下了,广忠侯薄宜才敢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开筵!”
铮然,乐声起。清幽绮靡的曲调,高低起伏如珠玉错落,歌舞俳优翩跹滑入堂中交袖而舞,虽是国难之中,这宴饮的排场也要做个十足。
薄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薄宜,“阿叔,别来无恙。”
薄宜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乱世人如狗,他的兄弟全都不在了,徒留下他一个,他已经快要连辈分都算不清楚。他放下酒卮,颤巍巍地避席跪下,“罪臣……谢皇太后不杀之恩!”
“阿叔言重了。”薄暖语气轻柔,“阿叔当年治河,功勋卓著,孝哀皇帝——在世之时,也常与本宫称赞阿叔。现在门中出了叛臣孽子,竟敢窃取大靖国柄,阿叔一时不慎遭了暗算,才会转投伪朝。但本宫心里知道,阿叔是忠心的。”
一番话,滴水不漏,婉转如意,明里是夸薄宜,暗里把所有投诚的人都夸了。薄宜首鼠两端,本就怀疑自己在“封将军”麾下能得到几多恩遇,听薄暖这样一说,终算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番奉承过后,薄宜吩咐下去,席前乐声扬起,歌舞愈加翩然缭乱人眼,众人端着酒杯来回祝祷,气氛总算是活络了起来。
薄暖将酒觞抬至唇边,伸袖轻掩,对身后的男子轻轻笑道:“我方才做的如何?”
那一张面具略无表情:“太后仪度端方,令人望而心折。”
“哦?”薄暖眼波流转,竟是媚态天成,“那你心折了没有?”
他没有说话。纵然那张面具遮掩了他的所有表情,薄暖也能想象到他的脸庞在一瞬间绷紧的样子,忍不住笑得更欢。毕竟他在这个场合下不能随意妄为,给了她一个极难得的机会来调戏他,撒娇一般伸手拉他的袖子,“若军师没有心折,便全天下人都心折了,本宫也——不——要。”
她饮了薄酒,幽丽容颜愈加光彩动人,目挑心招,魂动情牵,几乎令他把持不住,堪堪转过了头去。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回答,几乎有些丧气了,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吃了一惊便来阻拦,却已来不及——
她将空空的酒觞往他怀里一抛,笑容清媚得一如空花幻影:“你心折了没有?”
他凝注着她,她只觉自己要掉入他那双眸的深渊之中了,那么危险,却又那么刺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忽而,他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是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已经是她等待了千万年的:“自然。”
她终于满意了。
而醉意,也终于袭上了头……
“阿暖?”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又立刻放大了——“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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