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和谈。”薄昳痉挛的手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展颜一笑,竟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我手底,还有最后一个筹码。”
十二月廿八。夜。雪。长安。
这一个夜晚,注定与之前的每一个夜晚都不同。将将要宵禁的时分,整齐的期门军擎着火把飒沓行过每一条街道,将长安城的一百六十里全都巡查遍了,直接从平民居所中拉出符合年龄要求的男人去守城。原该是静谧安详的年前的长安城,高高低低响起了一片子女夫妻强被分离的哭声。
高高的城墙下,军队的火把照不到的地方,积雪足有尺许厚,一个青色的人影已经静默地贴墙站了许久。
他耐心地等待巡城的士兵过去,抬头,夜色沉沉,星月隐没,唯见几丝破絮般的云,流离在那斑驳的铁幕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知过了多久,里坊间的呼喝声终于弱了下去。军队将居民中的男人强硬地带走了,只留下老弱妇孺扶着门闾哀哀地哭。这细碎的哭声渐渐汇成了河流,在雪夜中静默然而永无止境地流淌,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地流淌。
顾渊静静地听了片刻这河流的哀哭,终于,转过身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青色的衣影转瞬融入了黑暗之中。
***
“和谈?”
薄暖用两根手指轻巧拈起那帛书一角,蔑如地笑了。
“殿下……”宣诏的宦官小心翼翼地道,“那是陛下圣谕……”
薄暖愈加笑不可抑,“陛下?他若还能当上三日的皇帝,我便将这诏书吃下去给你看!”
她语带笑谑,眸光里却藏了深重的痛楚,几令那宦官不忍再看。她站起身来,将那诏书抖了抖,又看了一遍,大笑,“亏他想得出这样穷途末路的法子……”
竟然——让她去嫁给仲隐,以为这样就可以阻住城外的五十万大军?!
“殿下,”宦官低声提醒,“请殿下接旨,奴婢还要回话……”
“接旨?”薄暖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这叛贼的诏令,我为何要接?”
宦官被吓得脸色一白,“殿下慎言!陛下说,请您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出面救一救大宸……”
“真是天下第一大笑话!”薄暖突然将那帛书往宦官身上一扔,切齿冷笑,“本宫是大靖的皇太后,不是伪朝的长公主!自古及今,从没有太后再嫁的道理!”
“大靖朝早已经亡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刀子般飞来,伴随着一众宦婢慌乱的行礼万岁之声。薄昳快步迈了进来,英俊的面容扭曲成了恶狠狠的狞笑,“大靖朝亡了,顾子临早已是靖哀帝,你还为他守什么寡?他早已把你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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