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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烟已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脸色青白,手指在袖中攥紧了罗帕,浑身都在簌簌地抖着。

她哪里知道,四年了,三年守丧、一年深宫,殷染连提都从未提过自己母亲的名字,却在她说出口的一刹那,便宁愿跳下河去。

***

红日西斜,渐往树林子那头去了。殷染原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树林子,秋天里兀自繁盛生长,枝桠伸向微明的天际,仿佛一只只将夜幕硬生生拉扯下来的手。她也不知自己在往哪边走,总之只要往北就能绕回含冰殿去了,她一个左右不着疼的小小宝林,告个假也无人会管。

她一向是这样,便幼年母亲尚在时,也管不住她往外头疯跑;后来她跑出了事,出了大事,母亲没了,家中人更加管不住她。她的性情绝不算好,从不通情达理,时而尖酸刻薄,甚或冷面冷心,嫡长兄殷衡便说她的心是钩子样,任谁想接近她都讨不了好,就该撂一辈子,以免刮擦了皮肉。

她当时怎么答的?啊,她说:阿兄倒是细皮嫩肉。

殷衡气得袍袖一甩,当真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远远地又似闻见了桂花香,激得她耸了耸鼻子,便转身欲回走。却听见密林深处,隐隐有人语争吵:

“这回是圣人交代了……”

“不去。”

“许贤妃也去,高公公也在,殿下,就当老奴求您个恩典……”

“不去。”

“唉……殿下,您在此处逡巡,恕老奴直言,德妃娘子她——”

“谁准你直言了?!”

“啪”地一声冰冷的响,一本书被径自甩到了内枢密使刘嗣贞的脸上,砰然落地。茜纱窗扇大开,那书便是从这间林中小舍内扔出,坚硬的书脊将刘嗣贞的额头都砸出了老大一个包。他也顾不得去摸脸,只佝着身子将那书册从草丛间捡起,拍了拍,又往窗中递去,哀声道:“殿下啊,打杀了老奴都不打紧,这可是德妃的书……”

“滚!”

一个字,冷得像从冰河里捞出来的刀剑,凛冽地一震,便归于死一般的沉默。刘嗣贞低压了两条长长的眉,皱纹满布的脸上神情悲凉,终于,仿佛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

“殿下莫太晚了,老奴交夜便来接您。”

老宦官伛偻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离去。夜色无边无际,宛如黑暗的地衣,侵入四维八角,侵入五服万方,重重叠叠的树影犹如重重叠叠的鬼影,远处御宴将开的热闹声响全都成了鬼魅的梦境。

窗下的少年有一双慵懒而无情的眼睛,在刘嗣贞走后,所有盛怒之气竟忽然就消弭干净了。

“出来吧。”

他悠悠然,仿佛诱哄一般低声道。

原来那明月,已出了东山。

☆、第3章 明月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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