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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他们并没有争吵。两个人都很平静,甚至面容带笑。他仍然可以拥抱到她,就如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仍然感到幽秘的痛苦,就如过往的每一次一样。

回首这一年半,自沈才人死后,风平浪静,内外无事。他去找她,她便陪着;他不找她,她便等着。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直到昨夜,直到昨夜她叹息着要结束这一切,她也没有说,她究竟是怎么想他的。

身体还是热的,魂灵却已然冷却。

一年半了。

黑暗里,怀揣着各自的秘密与痛苦,他们已经厮缠了一年半了。

而她还是叫他走。

☆、第13章 大梦将寤(一)

“殿下?”一声轻唤,“该上朝了。”

段云琅望向窗外。今年,又是个大寒之年。

所有的欢喜厮磨,不过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做了一场徒劳无功的春梦。曙光初露,夜雾蒸腾,他便只能匆匆自梦境中抽身而去,独自回到王宅之中,枯坐终夜。

他转过身,由着刘垂文给他更衣。宅中渗了秋气,既寒且燥,开了窗又听见左邻右舍妇姑吵嚷,令人不耐。本朝的宗室没什么地位,除却太子可以住在宫中少阳院,剩下的百子千孙全都挤在安国寺东边的大宅之中,置宫人内官,设月俸例钱,形同拘禁。陈留王的宅院紧邻着他的二兄淮阳王,淮阳王年方廿三,已娶了五个妾室,外头还风流无度,整日里隔墙便听女人声音吵来吵去,无非些鸡毛蒜皮又情又孽的,直听得段云琅双耳起茧。

他有时忍不住想,若阿染也同这些女人一样,该多好?他只需随意哄哄她,她就能开怀而笑;而况他会将她放在手心里,呵着暖着,还怕她不身心舒惬地养出膘来?

可阿染却偏偏不是这样的女人。

阿染的心,像个倒挂的钩子。钩得人心发痒,痒得尽够了,便撕扯下鲜血淋漓,她仿佛才痛快。他不知自己的血肉究有几升几两,他不知自己还能陪她玩上多久。

小内官刘垂文是跟着他从掖庭宫回来的,知道他昨晚没能安睡,也不催促,只低了头做事。段云琅默了片刻,问:“袁贤已去了?”

***

往日那些幽幽梦影,终于是渐渐在这熹微薄日之下消散掉了reads;重生之渣少。

不到两年光景,这梦却是真长啊。

一年半了,所有的执念已当消散,所有的坚持都成笑柄。黑暗里纠缠那么久,他终究是要离开了。

殷染又推了一下那鸟架,鹦鹉兀自念念有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是一册《金刚经》终于快念完了。又闻一声笑,一个尖细声音打趣道:“娘子这鸟儿,真可以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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