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家,是有何处对你不好吗?”殷染凝视着她,渐渐地笑容敛去,眼中蒙上一层悲哀来,“你是如何勾连上高方进,害了我阿家的?”
叶红烟沉默了。
她显然不想说,但此刻的情势,显然是不说则无法脱身。而太上皇终于开了口:“方才殷娘子同朕说,至正十四年,高方进为高仲甫搜集废太子的罪证,中有一条,便是你告诉他的。”段臻沉静地问,“是如何一条罪证,叶宝林莫非不记得了?”
叶红烟仓促抬眼,却撞进太上皇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她曾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她也曾为这个男人争宠卖娇,但她和高方进他们一样,都认为这个男人软弱可欺、不足一哂,从来没有当真把他放进眼里过——可今日她却要怀疑,他其实全都知道。
天心昭然,察而不言。
“高方进已在诏狱里受刑了。”段臻凝住了她,“他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朕想听你说,叶宝林。”
她的手痉挛地一颤。低下头,斟酌着措辞缓慢开口:“那罪证……是五殿下日日去秘书省游嬉,耽于……女色。”
“秘书省有何女色?”
“这便要问殷娘子了。”叶红烟惨然一笑。
段臻默了片刻,“那你如何认识了高方进?”
“是他来找妾的。”叶红烟声音愈低,好似是混着殿外的雷雨一同作响,“他说,妾帮了这个忙,他就能让妾进宫……不论进宫的是殷家哪位娘子,他都能让我跟着去。”
“为了进宫?”殷染忽然开口了,那神色就好像听见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为了进宫,你便害死了我阿家?”
“不——不全如此。”叶红烟忙忙摇头,又往地上磕下头去,“还有昭信君,还有殷画娘子,她们,她们都逼我啊上皇!求上皇圣察!”
殷染别过头去再不想看她。红烟为什么要害死花楹,如今看来,竟还成了一万个迫不得已?审至此处,已一无可审,无非是叶红烟和昭信君两个狗咬狗罢了。
“陛下,”殷染叩头道,“臣女已无所遗憾,请陛下传旨上朝吧。”
说完,她膝行向后,似是要告退了。段臻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欲拿住叶红烟,叶红烟愣了一晌,突然叫道:“上皇,妾还有一事禀报上皇!”
两个侍卫钳制着她,她便不断挣扎着,径自尖声高喊道:“上皇,殷娘子如今是掖庭宫人,陈留王抢去养在私宅也还罢了——可她刚进宫一年,就已经和陈留王勾搭上了,那时候她还是含冰殿的殷宝林啊!论辈分,她是陈留王的庶母,乱-伦通奸,行同禽兽!”
轰然数声,五鼓敲过,宦官打开了延英殿大门,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公卿百僚一一撑着大伞、提着衣角匆匆走上台阶。簪缨扰攘冠带纷杂的背后,是那已亮起来的天际微光,仍在狂风乱雨中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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