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方才那样的胆战心惊,他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你不是想知道考星塔上有什么?”
“是啊是啊!”阿苦欢喜地跳了起来,“师父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未殊没有答话,而已然牵着她走入了陈旧的考星塔。
站在塔基向上望,重重叠叠的木梯盘旋而上,数不清一共有多少层,最中央汇聚于一个暗黑的点,仿佛是宇宙的终极。
未殊将每一阶都踩实了,才指点阿苦走上下一阶。木梯危险地晃动,好像真是从没承受过两个人的压力一般。她苦着脸抬头道:“可不是我重啊……”
“注意脚下。”未殊淡淡道。
高处的风愈冷,自脚底的一格又一格小窗透入,将人全身都吹得凉透。初时还无知觉,攀爬得久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只有抓紧了师父牵来的手,道:“你要给我看的东西,都在塔顶上么?”
“嗯。”
好,我爬……阿苦咬了咬牙。
未殊却停了脚步,回头,思索着道:“很累么?”
阿苦大叫:“别停下来呀,停下来我头晕——”
未殊却不由分说地在狭窄的楼梯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总之天地就是一旋,而后她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入他怀中。她羞赧极了,自己也不是这样无用的人吧!可这毕竟是半空中,她着实不敢乱动,手脚都收拢了蜷在他胸前,他低头,便看见她猫儿一样的眼神,湿漉漉的,亮晶晶的。
她似乎长大了,变得奇怪了。
他将她抱上了考星塔顶层,她挣了下来,一眼望去,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尖尖的塔顶四围是城堞样的瞭望台。大风哗啦吹来,撞上石壁,又倏忽退却。眼前是一望无遗的苍穹,黑暗的无垠的夜幕在她面前展开,无数颗星辰点缀其上,明灭闪烁,宛如眼波凝睇。
她看了看夜空,又回头,师父就在她身后。
塔顶狭窄,他的身躯几乎包围了她,他的手搭在石壁上,便仿佛将她环住了。她脸上微红,有些仓促地转回了头去。
“那边,”师父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是银河。”
顺着师父的手指望去,一条璀璨发光的星河正在夜空中缓缓流动,她不由得惊呼:“我知道我知道!”很想证明什么似的,“那个,那个是织女对不对?”
未殊顿了顿,“那是牵牛……”
“哦,”阿苦有些沮丧,旋即又道,“没关系的,牛郎和织女是一对儿嘛,他们不会介意的!”
未殊沉默。两颗星星,当然不会介意……
女孩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她分明没有学会什么东西,却好像还真的很有热情,对那广袤星空指指点点的,不时好奇地回头询问。他不禁感到奇怪了,她到底为什么总能这样兴奋呢?好像从来不会感到厌倦和疲惫一样。
这星空他已望了二十多年,他一个人面对着星空时,只如多年好友默坐相对,彼此想说的都已洞悉于心而不必再宣之于口,彼此想走的时候也都不会挽留。
他对这世上的事和这世上的人,也大都是这样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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