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究要熄灭的。像我的姨夫姨母,我的父母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把我一个人抛在世上。”贺思慕抚摸着段胥的脸侧,她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怕我会忘了你。我……我也怕,我也不想忘记你,我想记得你。”
永远像此刻一样,想起你就会记得你的面容,你的笑容,你的气息和色彩。
记得烟花与明灯、花香与酒香、鲜血和婚服、马球和阳光,你的呼吸、温度、脉搏、香味、笑容、狂言与细语,讨饶与撒娇。
不想遗忘,不想一切归于寂静的尘土,如同水消失在长河之中。不想变成消失在土里的尘埃,不想变成消失在长河的水。
贺思慕轻笑一声,道:“可我终究还是要如此了。”
她这一生路上,尽是他人无碑文的坟墓。
段胥望着贺思慕,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圆润明亮含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就像是水玉般清澈到底。那水气颤了颤,渐渐染上红色,从眼眶开始扩散开来。
贺思慕的喉头梗了一下,她低声说:“你哭什么?”
段胥弯起眼睛笑了,在他笑的刹那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没入他的发间。
“我替你哭。”他的声音有些颤。
为他所爱之人,如他般付诸爱意而哭;替他所爱之人,终将忍受的孤独而哭。
他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脊背,她的背冰冷而僵硬,挺得很直。他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思慕,我们的鬼王大人,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啊?放松,放松,我在这里呢。”
贺思慕僵了片刻,便渐渐松了力道,顺着他的力气伏在他的心口。
“你做什么?”她低声问道。
段胥于是双手抱住了她的后背,他安静了一会儿,轻笑着道:“抱着你,让你暖起来。”
虽然他刻意不去想那些事,可他也知道,他这一生其实充满了种种不如意,而且将来还会这样坎坷下去。
可是抱着她的时候,他就想起那逢凶化吉的判词。
这些坎坷的尽头,会不会是她。
她会是他这坎坷一生的幸运。
即便是被拒绝,被远离,愤怒和悲伤时,他仍然觉得值得。无关结局,若重来千百次,他也希望能够遇见她,每一次,千百次。
“你会后悔遇见我吗?重来一次的话,你要认识我吗?”段胥轻声问道。
贺思慕沉默着,她闭上眼睛躺在他的心口,长长地叹息一声,抱住了他。
“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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