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小型犬是一个毛病,一旦感觉受到威胁,就要支棱起来狂吠,边吠边退,色厉内荏的样儿,还不如纸扎的老虎。
“上次拿回澜庭的雀舌,一口没喝就被你给我顺走了,”厉扬也没客气,褪了大衣搭在一旁,兀自在沙发上坐了,“就喝那个吧。”
许尧臣一愣,“雀舌?”
“原本在橱柜里,你走之后找不着了。”厉扬讹人讹得一本正经,“去泡吧,我等着。”
许尧臣是真冤枉。橱柜里的茶他从来分不清谁是谁,只有几块老茶饼晓得是普洱,其余能分得出红茶绿茶已经了不起了。
他凭空也变不出雀舌来,稍一思量,去冰箱里翻出来刘铮给买的三得利乌龙茶,往厉扬手里一递,“喝吧。”
“凉,喝不了,”厉扬道,“我一个老年人,你能不能体谅下。”
以前也没见过他有这许多毛病!
爱喝不喝。
跑了一整天,许尧臣累得不行,他把姆明从箱子上摘下来,往沙发上一扔,靠着。和厉扬一人占一个角,拿起谈判的架势。
“我在看守所里巴巴地等,想着出来了起码能等来你一句话,”厉扬拧开瓶盖,小啜一口,确实是凉,进了胃里不舒服,“可你尥蹄子跑了。许尧臣,是不是欠我个解释?”
姆明弹性不错,撑着许尧臣的腰,让他生出了有底气的错觉。他问:“欠你的解释不少,你要哪一条?”
“为什么走?”
猜得到答案,但还是要问,不是非得听,而是要逼他,让许尧臣去正视这段关系,去审视自个儿的内心。
许尧臣看了他片刻,不答反问:“我骗你两年,你不恨我?”
厉扬答他,“生气,谈不上恨。”
“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十一年前我年少无知,不懂感情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所以从没动过心。我承认,当年我很依赖你——小孩子嘛,都慕强。”许尧臣说,“后来我家道中落,爸没了,妈也成了个疯婆子,我什么也不是了,甚至连我爸的姓也不能要了。两年前,再遇上你,知道你集邮一样收集像我的人,那时候我就有把握,只要站在你面前,八成以上机会你会留下我。没办法,那时候太难了,我不找个挡箭牌就在这圈子里混不下去了。可除了这工作,没有哪个能让我在死之前把债还上的,所以我硬着头皮也得往你床上爬。”
他轻描淡写,把自己说的不是个东西,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刀一样活活朝心窝里刮。
“不瞒你说,如果当时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走投无路又身无长物,能用上的,就是赤裸裸的一条躯壳。”他顿顿,“人的欲望没什么舍不下的,你过去能有其他人,往后也可以。”摁着自己冰凉的指腹,捏红了,又松开,“哥哥,你往前看吧,好不好?人活着,回头路是不好找的,即便重走一遍,也没意思。”
熟悉的称呼,却尖锥一样,能把人扎个对穿。
厉扬看着他,体会得到有那么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把自己向外推,可他怎么能舍得下。
见面前,他急切地想剖白,让许尧臣看看他这一颗鲜活的心脏究竟是为了谁而跳动。而现在他听了“解释”,如同数九寒天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钻心蚀骨的凉,他冷静了、清醒了,知道如今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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