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之日择定在四月十二,此间正是成婚的前一天。薛府月初便派了人过至李府商讨婚房布置,眼下房中一色大红,极尽繁复。
李聿背手立在门下,唇畔泛出煦朗的笑。
犹记得他第一次遇见薛翦,是八年前在皇宫的涟羽园里。
薛翦的名声响亮,他早有耳闻。但那一日初见着她,总觉得她和传闻有些偏异,但若要指明哪里,却也道不上来。
瑟瑟寒风浸骨,败落一隅无人探寻,魏启珧朝他挥来的拳越发猛烈,像是把数月以来从他这儿吃去的亏,一气发泄予他。
那时耳边已听不见旁的声音,只知少女顽劣,蓦然挡在他身前,似要帮魏启珧一般。他心下冷嗤,径自避开她,仍向魏启珧还去。
不想她竟以掌承下了他的回手,没看他,而是对另一边呵斥,叫魏启珧别打了。一缕隐隐的惊喜钻上心头,莫名其妙的让他对世人口中“嚣张跋扈的薛府千金”有了不一样的看待。
须臾,她甩开他的手,施力之时不仅把他推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险欲跌落池中。
薛翦总说当年是他拉她下水,实则他那时哪想害她?分明是瞧她身形不稳,试图护她一把而已。
后来,薛翦给他送的鼹鼠是当真把他吓到了,原以为自己定会竭尽所能报复回去,谁知她离京的第四年,父亲奉旨出使泽安,他玩心大起,偷偷跟了过去。
便是那一年,他再度遇见了薛翦。
时逢春末,泽安的桃花正含羞盛开,格外鲜妍。他好不容易从父亲手下溜出来,趁着暂未被人发现,一路曲折跑到湖边。水波摇曳,花影扶疏,婉丽啼鸣四下盘旋,一个着玄衣,簪白玉的少女手挽青剑,在盎然春色里斩落一地清风。
明明身量尚瘦小,可她的每一式都利落有力,丝毫不逊男儿。良久,她收停动作,轻轻一抻,将长剑扔给了旁边抱鞘的丫头,蹙着秀气精致的眉毛朝他望。
“你就是关师兄叫来的?”
言讫,她抄手走近。
虽比他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半点儿不输,颇傲慢地仰首打量他,阳光衔在他们中间,像丝丝无形的线,不作声地牵缠。
但闻一声轻蔑的嗓音由身前传上,“就你啊”
她笑了笑,退后几步向他比礼,行止做得端正,语调仍轻佻:“琼危山小辈薛翦,承请赐教。”
此言尚未出时,他已经觉得眼前人十分面善,彼时听了,心下霍然一振,像山岳顷刻间崩离坍散,覆在足上,不可动弹。
滚滚浮光熨贴着二人眉眼,他微微低头,望进那双透澈自负的眸中,胸口跳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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