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拘泥于零食的话题。
“我和出租屋房东的合约已经到期,现在,我换了个地方借住。那里风景很不错,靠近海边。有阁楼,有农田,还有风车。那儿是博朗一位亲戚的房子。他是一位特别友善的老先生,烘烤出来的面包特别香。”他拿出手机,跟我分享着一张张田园照片,“顺带一提,博朗和迪亚戈已经离开联邦境内了。”
“博朗是谁?迪亚戈又是谁?”
“你又忘记了啊。”大叔无奈地摇摇头,很耐心地和我解释了一遍,“记不住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他们是出去度蜜月的就行。”他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出神,“不过,既然在海外取得了居住证,他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于是故意大声地感叹起来。
“大叔,我好无聊。给我讲讲故事吧?”
“讲故事啊。”他似乎被我难倒了,“我今天没准备有趣的故事。”
“没关系。”我笑着说,“大叔以前不是和我说过自己的事吗?编成了很无聊的乡野故事,所以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大叔惊奇地看着我:“你听了?我还以为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呢……”
“当然听了。”我不开心地捏紧了手铐的链子,“大叔又小瞧我。我只是单纯记不住名字,又不是没长脑子。”
后来,大叔好像忘记了时间的事情。
他的手肘搁在桌板上,交叉的十指垫在下巴位置。眼睛往左上方飘去。
他用了一段时间来跟我讲述他妈妈的事情,还有被负债逼得走投无路的爸爸。
在说到闯入房间的高利贷失手杀死妈妈的时候,大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觉得他有很多想和我说的话。
但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妈死的时候,天真的很冷很冷。我拿着录取证书,站在浴缸边上,手足无措。我第一个冒出的念头不是报警,也不是去找高利贷。我就想杀了我爸。”
“那天晚上,我连鞋子都没有穿,拿起水果刀就跑到他住的出租屋楼下。可我看了看还开着灯的窗户,那里正飘出饭菜的香气,还有女人和孩子的笑声。我莫名想起家里没有煮完的那锅土豆牛肉。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坐在路边,没骨气地捂着脸哭了。”
“我那时候想。我要杀的那人是我爸,对,一刀捅进肚子里,一了百了。因为我恨死他了——恨他毁了这个家,毁了我老妈。可我以前也骑在他的脖子上无法无天过。”他说,“我拿着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推着烤红薯的阿姨路过,她拍了拍我的肩。”大叔咬了一下嘴唇,继续道,“我没抬头,我知道自己一抬头,别人得看到多么窝囊的样子。但阿姨什么也没说,只是塞给我一个烤红薯,然后默默离开。”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红薯又甜又软,我才剥了一小块,很突然的,手一软,开始握不住刀了。”
大叔仰起头,闭上眼睛笑了。
“我那时在想。我的未来是我妈累死累活争取来的,我不能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也绝不能便宜他。我是要为了她活下去的——那天之后,我借钱办完了我妈的后事,连半点好处都没让我爸捞到。”
他忽地睁开眼,五指贴着玻璃慢慢分开。
我感受到他想要触碰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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