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新闻报道说今夜有超级月亮。
圆圆的一轮明月把天也照得比平时更亮堂些。
楼上的小孩儿新买了一架钢琴,每天晚上九点半雷打不动地连上一小时,从最开连G大调练习曲都弹得磕磕巴巴,到现在已经能熟练弹奏叁级曲目咏叹调了。
陈卯卯进了房间,反锁上房门。
陈宵寅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听见了那声“咔哒”的落锁声。
他背靠着沙发,颓然地闭上眼睛。
“我希望这段恋爱能让我们都成为更好的人。”
最开始的时候,他明明是这样想的。
但其实他并没有成为更好的人。
坚持多年的信念,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已经崩塌了。
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下坠。
一开始只是道德,后面就是法律。他为了她,接手陈正的那些烂账,帮他清理,帮他擦屁股,帮他用另一种方式将见不得人的钱变得能见人。
他做到了她要求的那些事情。尊重,包容,爱。他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占有欲,控制心,只要求她不要离开他。
他甚至允许她和其他的异性做朋友。
他做了以前所不齿的、肮脏的事。
他不愿她知道清风霁月表象下的污秽,华美袍子底下的虱子。
他不敢告诉她。
可她回报了他什么呢。
回报了他疼痛和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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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卯卯全身脱力,背靠着房门,坐在地上。
风平浪静的表象被撕开,她想假装不曾存在的事实,以扭曲的姿态呈现,暴露出表象下面黑黢黢的裂口。
陈卯卯能想到这之下更幽深的黑暗。
她猜测,他并没有告诉她全部的真相,而她也不愿意知道更多。
如果继续往下深究,真相会像洪水冲垮堤坝那样颠覆她的认知。
这一期都太可怕了。陈卯卯想。
她对他的爱并没有伟大到那种程度。她想回山城了,回到妈妈身边,做以前的那个陈卯卯。
陈卯卯拿出手机,刚想给王璐冰打个语音视频,最后还是关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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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退回了很冷淡的兄妹关系,再也没有越矩过。
泼硫酸被警方定义为报复社会的恶性事件,受害者为随机挑选,由于大面积缺少监控以及受害者伤势很轻,至今没有抓到嫌疑人。
新年来得悄无声息。
大街上的树木开始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和彩灯挂在建筑物的周边,气氛浓厚得让人无法忽视。
补习班放了假,陈宵寅带陈卯卯去了爷爷奶奶的院子里。
爷爷奶奶见到陈卯卯的次数不多,相比陈宵寅这个宝贝孙子,对她就显得十分的客气。
爷爷给兄妹二人一人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奶奶又多给陈卯卯塞了个沉甸甸的大金镯子。
佣人请假回家过年,这几天照顾二老都由陈宵寅包办。
从爷爷的高血压吃什么药,到奶奶的糖尿病胰岛素什么时候打,买菜做饭,清洁打扫,他都事无巨细。
陈卯卯没怎么去过乡下,这一下子就放开了玩。
隔壁院子的小孩儿刚读初一,父母在做事,他一个人没事儿干,拉着陈卯卯在田里边撒欢儿。
田野里刚插好的秧苗、到路边上打盹的水牛、水沟里能捉到泥鳅和龙虾……
陈卯卯没见过这些,看什么都新鲜。
下了场雨,路上长出些类似于木耳的菌类,邻居小孩儿又带她去附近的山里摘蘑菇,两人摘了一塑料袋,拿回家,全都是毒蘑菇,没一个能吃的。
乡下不禁烟花爆竹,小卖部有各式各样的烟花卖。
陈卯卯压岁钱多,买了一大堆烟花和炮仗,又认识了小卖部老板的女儿。
一来二去,陈卯卯这个妙龄少女带着一堆平均年龄不到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到处玩,成了个实打实的孩子王。
每天回家的衣服都脏兮兮,东一块儿泥巴西一块儿灰。
大年叁十,陈正再怎么忙也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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