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死的身子,竟也知道疼吗?
依着规矩,新郎若是对新娘极满意的,从自己所住的院落到正院堂屋敬茶时要接着新娘子的手,蒋佑方就这样拉着闵四娘的手,往堂屋走,一路上不时的指指点点。
“这是五哥两口子住的,再往东过一个月亮门是四哥的院子——”
闵四娘早对蒋家上上下下各人的居所烂熟于心,却依旧要装做在默记的样子,她那认真细听唯恐落下一点的模样,惹得蒋佑方直笑。
他资质平平又不爱念书,整日胡闹,满府里也没有把他当大人的,更是少有为人师的时候,见四娘这么可爱,更添欢喜,“你不必这样硬记,时日久了多去几次也就知道了,平日若想串门,叫小得们领路就是。”
“嗯。”闵四娘点头。
蒋佑方又指点着往正屋的路,“出了咱们院子,就是这条石板路,再过这一段游廊,穿过月亮门,再穿过花园是往正院的近路,你平日去请安,只管走这条路就是了,还能少走几步,如今我们走的这条路是不穿过花园子,沿着青石板路走,是往正院的正路。”
闵四娘依旧默默的记着,耳边的声音似陌生又似熟悉——她马上就要见到她的仇人们了。
原本波澜难兴的心跳得极快,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些人呢?
闵四娘的手心略微见了汗,手有些发抖。
蒋佑方以为她是害怕,停下了脚步柔声说道:“老爷太太和哥哥嫂子、弟弟妹妹们都是和善人,你不必害怕
,他们必定不会挑你的礼。”
是啊,他们都是和善人——每一个人都是笑脸,每一个人都是体贴周全,每一个人都是——
当年的她觉得自己在家时错怪了蒋家,原来蒋家的人是这么的好,长辈慈爱,兄弟友爱,妯娌们极好相处,满府里竟无一人不跟她好的。
在她家出事,这些人却纷纷变了脸色,婆婆如数九严寒冬中的冷风,大嫂面有怜意却一言不发,三弟妹嘴角挂着冷笑……那些她捣心捣肺对他们好的人,一个一个都装聋作哑——
她死之后,只盼着他们能看在一家骨肉的份上善待她留下的一双儿女,可那一双儿女小小年纪竟要三天两头的挨饿,请安时忍不住偷了一块桂花糕吃都要被责打,奶娘整日大睡聊天都无人去管,两个孩子在水边玩,有人看见了却只是一笑而过,两个孩子落水而亡,也只有大嫂留了两滴不值钱的眼泪——
她越走越慢,脸上却慢慢浮起了笑容,既然人人都戴假面,她也能戴,她心里越恨,脸上就要笑得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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