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不耐,抬手便再度扔笔,然而尚未松开手,便被谢年舟死死攥着手,四目相接,天子看到一双自地狱深处探出来的眼,后面的话不由得止住了。
“陛下视臣为掌中剑,自然知道臣这把剑的锋利。”
谢年舟拿着天子的手,放在圣旨上面,“无论是宠冠六宫的淑妃,还是被陛下看重的韩王,在臣这把剑面前,与市井百姓无异。”
“谢年舟,你敢!”
天子呼吸一窒。
谢年舟松开天子的手,从甲衣中取出一块貔貅玉佩放在圣旨上面,“陛下,请吧。”
天子瞳孔微缩,手指丢下御笔捡起貔貅玉佩,声音不复刚才威严凌厉,“你把盛儿怎么了?”
“谢年舟,朕待你不薄,盛儿更是将你引为知己,你怎能对他下如此狠手!”
“陛下若是牵挂韩王与淑妃,不妨给他们留条后路。”
谢年舟重新捡起御笔,递到天子面前。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再无退路可言,跪了一地的世家重臣此时齐齐出声:“请陛下早做决断。”
“你们当朕是三岁稚儿?”
天子紧紧攥着貔貅玉佩,看着谢年舟递过来的御笔止不住发笑,“若朕写了这个东西,他们母子二人焉能活命?”
谢年舟微挑眉,放下御笔。
“你,别走。”
天子胸口微微起伏着,电石火光间,他已做出选择,声音急促向谢年舟道:“这个东西朕可以写,但诏书只能写给盛儿,太子与朕最为相像,你们难道不怕他成为第二个朕?”
“况太子已是而立之年,子嗣众多,早年更是随朕南征北战,为大徽立下汗马功劳,朝野之中声望颇高,远非少年的盛儿所能及。”
“若立他为帝,岂不与你们寻一个傀儡皇帝的初衷相差甚远?”
大抵是说到伤心事,天子声音凄凉,“盛儿自幼得朕偏爱,天真不谙世事,立他为帝,他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更不会猜度朕的死因,只会觉得朕去得突然,而你们又是拥立他的功臣,他对你们感怀在心,如何不对你们言听计从?”
“太子得知盛儿登基为帝,心中必然不满,趁势而起自立为王,与洛京的盛儿分厅相抗。”
“如此一来,朕的大徽便会四分五裂,这难道不是你们这群人最想看到的局面吗?”
说到最后,天子声音微哑,戎马半生打下江山的帝王,此时竟也虎目噙泪,悲戕不能自己。
祝仪有些不忍看。
她刚想收回视线,却发觉天子明明在对世家与谢年舟说话,而目光看着的却是自己,死死地,牢牢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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