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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月没在门口停留,也没有换鞋,径直走了进去。

家里一共三间卧室,两间有床,一间布置了双人床,一间摆着单人床和学习桌,是陈新月的。还有一间卧室很小,只有书柜和桌椅,应该是作为书房。秦宇停留在客厅里,稍微环顾了几秒钟,陈新月从卫生间拿出两条抹布来。

秦宇这时注意到,整个客厅都布满了灰尘,沙发尤其明显。深色沙发背上蒙了一层尘土,像是黑色的山坡积了雪。

秦宇接过抹布,把沙发擦了出来,其间抹布涮了两次水,第三次洗出来终于是清亮的了。他知道,这间房子,从她父亲去世以后,是彻彻底底的半年没住了。

那么他的家呢?他曾经的,那个家呢?

七年前夏天,母亲出事的那个下午,警车和救护车几乎是一起到的,秦宇拼了命朝他们冲过去,求他们救救妈妈。他发着抖,甚至不知道应该求谁,那些穿警服的,那些穿白衣的,究竟谁才能帮他救救妈妈。只是谁也没有,最后母亲是被盖着白布抬出来的。去医院一路上,担架上的白布始终没有掀起来过,救护车也安安静静,鸣笛声都没有,就像灵车一样。

从那以后,秦宇只回家不超过三次。一次是跟警方一起,熟悉的客厅地板上画出了一个陌生的轮廓,一个人形的轮廓。当时母亲就是以这样姿势,半跪趴倒在地面上,后胸插了一把刀。意识到这点以后,秦宇大脑完全空白,只知道抬腿飞跑起来,等他恢复意识,几乎已经跑出小区。之后几天,他一闭眼就是那个人形的轮廓,周围都是血,他张嘴干嚎,哭都哭不出声来。

一次是中考结束,他回去拿那些百元钞,跪在客厅里流干了泪水。再有一次,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他辍学住在姥姥家,一天他舅宋洪峰过来找他,带着厚厚一叠文件,意思是他父母生前欠了债,用房子抵押了,现在人家带着合同找过来了。

房子要被收走了。宋洪峰那天跟他聊了很久,也劝了他很久,最后秦宇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房子要被收走了。于是那天晚上,秦宇偷偷回到了曾经的小区里,藏在一棵老树身后,望向对面他熟悉的家。小院子还是那副模样,那张木桌和板凳也还在,桌上甚至还搁着一只白瓷碗。

秦宇清楚地知道,碗底里盛着他妈熬的绿豆汤。那时候上午光线好,他趴在院里写暑假作业,他妈端了一碗绿豆汤搁在他旁边,还给他扇了两下扇子。他当时不耐烦地抬头说,妈你挡我光线了,我不热。他妈连忙说好好好,我走,然后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阳光像是飞舞的碎金,他妈扑着扇子往回走,微风带起她耳边的头发,还有淡淡的皂液气息,那熟悉的一切都像是上辈子的美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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