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声音悠悠响起:“王公子,你觉得是君王为百姓而存在?还是百姓为君王而存在?”
王维熙语噎。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道理他懂。
杜平接着说:“天下苍生皆为君王子民,若百姓吃苦遭罪,那便是君王失责。不单单是君王,而是整个朝廷的失责。若只能让国家越变越坏,这样的朝廷还有存在必要吗?当然,天灾人祸不可避免,可朝廷至少要有纠正和改错的能力,明知是错的,却依旧一条道走到黑,这样的朝廷留着何用?”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一顿。
天上飘下第一滴细雨,正巧落在她眉心,随即,雨丝风片纷纷扬扬,顺着天际往下落。
杜平迈下一步台阶,目光湛然有神:“他们做不到,那我来。”
四周一片安静,无数双眼睛望来。
王利最先反应,立刻赞道:“郡主以天下为己任,志存高远,对苍生怜悯仁慈,必将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王维熙唾弃地朝父亲瞥去。
杜平:“他们凭借权势赚取天下之利,却只用来修建自家华屋万间,对着坎坷道路和茅屋危房视而不见,且过得心安理得。天下财富乃是天下人共同创造,理应属于天下人,银钱如是,土地亦是,这才是真正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话音一落,百姓们顿时欢呼四起,声音几乎要掀翻这块街区的天顶。
士子们心中不服,都想反驳这段歪理,想说祖祖辈辈传承下来,都没这样的说法,这世道本就该有能者居之,有能者庇护子孙后代又有何错?
可惜,民意大过天,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不敢多说。
连王利也沉默,许久,等周围声音稍静下来一些,他挤出笑,附和道:“郡主说的是。”
王维熙环视一圈激动的百姓,目光又定在随他一起来讨说法的士子们,他一眼一眼望过去,看到他们紧闭嘴巴的模样,自嘲一笑。
呵,这就是他的“同伴”,他曾以为读过书的人总会更明理些,原来不是。
他们所谓的信念在强权下不过镜花水月一场,怨不得永安看不上他们,可笑,实在可笑。
王维熙转身一步,正面朝着父亲,牢牢注视。
父亲予他有生恩养恩,他欠父亲良多,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
年幼时,父亲在他心中如苍穹般高大伟岸,镂花金圆的朝带绑在腰间,昭示着地位显赫。他曾梦想有朝一日跟随父亲的脚步入朝为官,让人夸赞一声“虎父无犬子”,为此,他勤学不缀寒窗苦读。
那么,是从何时起,他看父亲的目光变得渐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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