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异国腔调很重,还带着苏格兰人普遍的鼻音,我曾经说过因为他我才爱上这种在语言考试听力里让我吃尽苦头的古怪口音,可这一瞬间我头一回觉得他特有的发音方式如此惹人生厌。
“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吧?”
一滴热乎乎的眼泪挣扎着想从眼角滚落下来,被我拼命收了回去,但我怎么也阻止不了喉咙里的沙哑和哽咽。一时之间,除了翻来覆去的一句“怎么会这样”,我的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嘴巴也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听到自己在低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
我的反应好像让他感到十分不耐。他刷地抽回了手臂,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我直皱眉头,不以为意地拖长了声调:
“你知道我的毕业论文还没通过,室友已经帮我垫付了好几个月的房租,我不能再这样陪你到处玩乐了……我想我值得更好的生活,佩吉。”
他说话的时候,右边嘴唇微微上翘,两眼眨了又眨,视线胶着在我的脸上,整张面孔有种诡异的不协调。
——他在撒谎。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我垂眼避开他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干净,然后抓过一边耷拉着的毛巾一面擦着脸一面回过了身去。
我的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在伦敦街头身材颇高的人群中就像一颗矮豆芽,而正是由于海拔的局限性,我不得不使劲仰着后颈才能注视他翠绿的双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生平最大的音量嘶喊出声:
“我叫佩妮!佩内洛普!你个混蛋!皮特!”
没想到,他的反应显然比我激烈得多:
“见鬼,哪儿来的皮特?我是马修!”
——直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我还在试图回想皮特这个名字究竟属于谁。
根本就没了听什么讲座的兴致,泪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我干脆抱着纸巾盒坐到床边,哭到空荡荡的肚子都咕噜咕噜发出了抗议声。
我抽噎着将湿漉漉又黏哒哒的、沾满了我眼泪和鼻涕的纸团扔进床边的垃圾桶,视线顺其自然地在桶内停留了一会儿,渐渐地,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我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把整间屋子包括床底都地毯式搜寻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我当机的大脑终于处理完了这一晴天霹雳。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哆嗦,我一把扯起床头的电话,噼里啪啦砸下按键,待到对面有人接通便愤怒地高声尖叫道:“该死的,你居然没戴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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