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我鲜见诚实的回答,史黛拉张了张嘴又把准备说出口的话吞回肚子,从对面绕过桌子走过来,刷地抽出我旁边的一把椅子紧挨着坐下,然后凑趴上我耳边小声絮絮道:“我听说法学系的学生很多都已经离开学校了。”
法律专业比普通学科要多读一年,与之相应的是课程结束的时间也要早得多。长久以来我一直都忽视了这一点,赶快合上书作势想要起身:
“那我得去找他说声再见。”
手臂撑着桌面站立到一半,我的动作稍稍一停,又叹了口气坐回原位。
“至少我要先做好准备……说不定这回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虽然明知不切实际,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个企图。
其实我真的不想和亚瑟分开。这些日子以来我几乎没在公寓楼、法学大楼和图书馆附近捕捉到他的身影——我不可能想不到他在故意躲避我。仅有的两次我们在电梯前碰面,他无一例外地都在抬起眸光扫过我以后匆匆扭头,朝向相反的方位飞快前行。从他的神态和步速来看,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以至于我涌到嘴边的几句客套招呼也被咽回了喉咙。
亚瑟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可能会去牛津、伦敦,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谁也不能确切地预言我们之间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哪一天。我如果以道别的名义要求和他见面,或许他不会拒绝。
不管史黛拉前一刻想要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在还没展开时就彻底消失了。
“……你是说真的?”她猛然拔高的语气比外表看上去还要惊骇得多,“你想重新把他追回来?!”
这个问题难倒了我。我稍加考虑,冲她不太确定地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我会去见他的,不过得等我确定自己有把握顺利毕业之后……”
就算不考虑一等还是二等学位,“顺利毕业”对我而言也要花费上几分货真价实的努力才能达成。半年前我囫囵写成的毕业论文粗纲毫无意外地被打了回来,后来我通过布莱登提交申请,更换了一个较为常规的题目,再花上三天时间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里,第二次上交的那份崭新的简要大纲终于被我的导师惠特尼夫人通过了。
当时惠特尼夫人问我为什么要临时修改论文题目,我只能装作没听见,含混地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糊弄了过去。
我总不能告诉她,我最初那个论文题目的“理论样本”跟我分手了吧?
在准备好了所有考试和论文所需材料以后,我细心地换上一条黑色裙子——他喜欢我这么穿——时隔数月头一回来到四层,却徘徊在他公寓的门前良久,就是不敢伸出手叩开那扇门。
我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对于这种被甩后还要拼命挽留的戏码,我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经验可以借鉴。犹疑了半天我果断转身下楼,手持护照到街对面的零售便利店随意挑选了两瓶酒,蹲到路边的台阶前面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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