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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顾乔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道义上明白是夫君的错也会忍不住记恨,可那是她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更多的是心疼。

“乔儿,” 师娘擦了擦眼泪,“宫里住得还习惯吗?陛下对你好吗?”

这听着莫名有点像新妇回娘家的话题,顾乔不自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挺好的,就是出来一趟不太方便。”

欧阳志文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有话要说,抿了抿嘴,又忍住了。

顾乔怅然地想,当年那个口直心快说话从不过脑子的人也学会沉默了。

他打开从宫里带出来的剔红盒子,双手捧了冰玉梳背出来,郑重地送给吕氏。吕氏推拒道:“乔儿,这不合适,按师娘现在的身份,不能用宫里的东西。”

“没有那回事,” 顾乔坚持把梳背放进师娘手里,“宫里的东西师娘用得,陛下也说了很配您。”

吕氏只好把这贵重的礼物收起来,顾乔又取出那柄金刚法铃递给欧阳志文,“这是你的。”

欧阳志文接过来盯着那法铃看了一会儿,想起一件往事。

他们都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顾乔念书特别厉害,而他就死活读不进去,整天被欧阳迟恭骂。后来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游方的道士,决定另辟蹊径,要跟着道士去走南闯北降妖除魔。道士觉得他很有根骨,送了他一个金刚法铃要带他走,可惜还没走出城门就被抓了回来,挨了一顿胖揍,法铃也被欧阳迟恭扔井里了。

那天晚上顾乔一边往他屁股上糊伤药一边哄他,“你等着,我以后给你弄个更厉害的法器。”

一晃快十年过去了,顾乔送他一个纯金的法铃。

他低垂着眼睛一言不发。记忆中的道士和法铃都已经离他很远了,跟他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一起,被惨白的封条封印在了朱雀大街的欧阳府里。

他知道自己没道理对顾乔摆出这幅不理人的样子,他也不是恨顾乔葬送了他的父亲,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

欧阳志文这个人是很简单的,他父亲多如漏筛的心眼一点儿没遗传给他。在他心里,顾乔是他最好的朋友,是其他那些酒肉朋友比不了的。他就是纯粹气顾乔什么都不给他说,利用他接近李孝东、抄了李孝东的家,谋划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风声不给他透。

小时候父亲总是把他跟顾乔比,他什么都比不上顾乔,但是他乐呵呵地想,比不了就比不了,我最好的朋友得意,不就等于我得意吗?

可是有一天他们突然长大了,顾乔有话不跟他说了。

欧阳志文惨淡地想,就算是对付自己的父亲,如果当时顾乔告诉他真相,大义灭亲又如何?真当他欧阳志文是个酒囊饭袋,一点是非观念都没有吗?

可顾乔什么都不说。

就像两人同行,说好了一起走下去,一个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另一个还在原地踏步,直到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知道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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