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兰令便笑了起来。
他微微侧首,留下半张略显苍白的脸,声音飘飘而起,曳柔如春水,似琴筝拨弦缓缓回荡,浸出独属于这低语呢喃的绵软,“……若世上什么事情都要合乎情理,那早已没了欺师灭祖、杀父弑兄这样的事。”
他用十二分温柔的语气说十分残忍的话。
薛兰令说:“也许他们不杀我的理由,只因为想要杀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很大的代价?”
“长老并四位护法,这么多的人,想要杀你,不应该是轻而易举?”朱子平问。
薛兰令依然是在笑的。
他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
薛兰令说:“他们胜不过我,想要杀我,必然要被我取走一两条性命。到底是想活下去的人,又有谁愿意不明不白死在我的手里?”
“啊,对了——”他懒懒叹息,如同哼歌般悠悠继续,“我当时,似乎走火入魔了。更不能控制自己。”
他的每句话都让人听不出真假。
难以分辨,好像每一句都这么真诚,又好似每一句都是个谎话。
穆常已忍了许久。
他业已还俗,自然不用再守什么清规戒律,闻言大步一迈,竟道:“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在这儿听了半天,总归这个人是个魔教教主,杀了他也是替天行道!”
说罢,他抬起右手,就要往下拍去!
朱子平却道:“慢!”
穆常的手悬在半空:“你有什么想说的?先说好,我不惯着他!”
朱子平道:“若他所说为真,那我们岂不是在滥杀无辜。这又与魔教何异?”
“但他分明在糊弄我们!”穆常道,“什么走火入魔、想行侠仗义,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他是无辜的,飞花宗的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如此贪生怕死,本就是小人行径,就算他没有做过,若纵虎归山,说不准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朱子平眉心紧皱:“事情还未发生,怎就能如此确定?”
穆常哽了哽,忽然大声道:“朱子平,飞花宗可是杀了蔚盟主!”
这一句砸落下来,正正戳到朱子平心底的至痛之处。
朱子平陡然苍白了脸色。
然而这时,段翊霜却开了口:“还未至这种地步,若要迁怒,那飞花宗的一草一木都算有罪,可你我身为江湖正道,原本就不该如此偏激。”
这似解围又似提醒的话说出口来,穆常也无话可说。
穆常双手合十,叹息一声,道:“那你说还能如何?若不愿杀了他一了百了,若是放过他,八大门派或武林盟又有谁能接纳他?我们三人,又有谁能做到时时刻刻监督他?”
禁地里一时沉寂。
段翊霜握着剑,沉默不语,似是在想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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