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非拙推门而入。狭小的屋内没有照明,露丝的父亲罗伯茨先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毯子的下半部分已被鲜血浸成深红色。罗伯茨夫人坐在床头,抽抽搭搭地哭泣。她十岁的小儿子爱德华抱着她的胳膊,一言不发,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表情。
罗伯茨夫人站起来,脸上泪光盈盈“医生,请救救我丈夫……”
段非拙一把掀开毯子。罗伯茨先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右腿从膝盖往下几乎变成一摊肉泥,分不清哪里是骨骼,哪里是肌肉。有人给他简单地包扎过,但包扎技术委实不敢恭维。
“他接受过治疗?”段非拙问。
露丝含泪点头“码头街的斯通医生简单看过,但他狮子大开口,我们付不起医疗费,就只好把爸爸抬回来了……”
“这条腿保不住了。”段非拙说,“必须截肢。”
罗伯茨夫人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昏过去。“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这个时代还没发明抗生素。再拖下去整条腿都会感染,到时候罗伯茨先生就没命了。截肢至少有保命的可能性。
床上的罗伯茨先生悠悠睁开眼睛。他忍着剧痛,对妻女道“你们都给我听医生的!”
他妻子眼泪汪汪“可是截肢的话,你以后就……”
罗伯茨先生挤出勉强的笑容“我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没像其他两个人一样被当场砸死。即使截肢了,今后也可以装机械义肢嘛……”
一个装卸工人走进屋里,递给段非拙一只叮当作响的小皮袋。段非拙打开皮袋,只见里面装满了硬币,都是一便士、两便士的铜币。
“医生,这是我们几个工友凑的。请您一定要治好罗伯茨!”
段非拙拉上皮袋抽绳。“你们工头怎么说?不给赔偿吗?”
装卸工人啐了口吐沫。“那个混账说集装箱松脱全怪工人疏忽大意。还说损坏的货物没让我们赔偿就不错了。其实我们老早就反映过绳索老化了,上头却没当回事,反正即使出了事,死的也不是他们……”
“哼。资本主义。”段非拙轻嗤了一声,打开医疗箱,“你们都出去,我要做手术了。”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因为没有麻醉药,只能让罗伯茨先生忍着痛苦,在清醒的状态下锯断了他那条血肉模糊的腿。那天早晨,整条烂泥街都能听见他的惨叫声。但对于烂泥街而言,这声音不过是日常的协奏曲,这条街最不缺的就是悲苦众生。
做完手术,段非拙在水桶中洗净血淋淋的双手。罗伯茨先生已经昏死过去了。段非拙正准备叫他的家人进屋,却听见门外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妈妈,我想过了,我要出去赚钱。孔雀酒吧的老板娘说,如果我去她那儿……”
“不行!我绝不许我的女儿做那种皮肉生意!”
“可是爸爸今后没法工作了,我们一家难道要去喝西北风吗?”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