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睡哪儿,自然都是可以的。”
陈祝山点头,挥手叫他下去。
锦被加深,红炭温室,可是这冬天就像生了触手,从人的骨头缝里往里钻。陈祝山翻了个身,夜深人已静,他睁着眼睛,听见下雪的声音。
夜里是有宫人值守的,可是他要他们作瞎子,他们便只能作瞎子。
陈祝山轻手轻脚穿过庭院,院中落雪落了半尺。他披了一件斗篷,里头着寝衣,北风吹进他的斗篷里,随他一起进了主殿的门。
知语睡觉很轻,他开门的时候,便没想过能瞒过她。
她坐起身,与他四目相对。
她怕黑,外殿总是要留一盏灯。
一盏灯火,刚好留些微弱光线,替她照亮梦中的路。
在这微弱的灯火里,孟知语微蹙着眉,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陈祝山仿若不觉她的目光,坦然自若地在她身侧坐下。炉中的炭火已经烧到末尾,余温还能温热整个宫殿。
陈祝山道:“下雪了。”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身上的斗篷。
知语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在梦里,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透着冷。原来人死了之后,无论多美丽的脸,都会变成青灰色的。她曾经想象过自己,倘若有一日她也死在那破败1的宫里,蛛网北风,无人知晓。那时的她的青灰的面容,是否与她母妃的青灰的面容一样。
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屏风,雕花的屏风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视线被上移,雕花的屏风变成了陈祝山的脸。
他的脸越来越近,一双如墨的眸子被放大至眼前,几乎是她眼底生出来的。
两双美目。
孟知语合上眼皮,满目的泪被眼皮挤出,滴在他的手指上。他手指捧着孟知语的脸,他低下头来,将方才从外带进来的北风,移交知语。他的柔软的唇,是生得很好看的,印在她脸上,也是极好看的。
他吻过她的泪,源源不断的眼泪。
孟知语轻轻发颤。
陈祝山伸出手,将她瘦小的身躯揽在怀里,听她无声地哭泣,正如外面无声地下雪。
她的背脊是单薄的,靠在他怀里都像一个小玩意。
腊月十二,是赵若疏的忌日。这一日落在史书上,是毫无踪迹的。
没有人关心她何时死的,她抱着胳膊坐在那里,坐了三天,终于明白,她母亲死了。她终于变成了一个人,一无所有的一个人。
陈祝山只是这么抱着她,什么也不做,他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声相问:“他也这么抱你吗?”
怀里的人不会回答他的,她的睫毛微微颤抖,除以之外,一动不动。
陈祝山蹭了蹭她的额头,喉结滚了滚,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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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唤明月的宫女是新进宫来的,便被拨来了栖霞宫伺候温慈公主。她年纪最小,因而也倍受欺负。
炉中的炭火是不够一整夜的,须得夜半来添一次,添炭火的时候是不能惊动贵人的,因而这差事烦人。这差事落在了明月头上。
明月小心翼翼地进门来,临走的时候,就这么一抬眼,便看见温慈公主的床边,还有一双男人的鞋子。
她的心脏猛地跳起来,她小心地绕过屏风,便瞧见了皇上抱着公主。
她小声惊呼出声来,而后捂住嘴,逃也似地离开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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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离了栖霞宫,只觉得心绪无法平静,她直觉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这事她一人承受不来,便摇醒了与她同房的另一个宫女珍珠。
珍珠是个守不住事儿的,第二日便有消息传了出去。
一个皇帝,宿在一个嫁为人妇的公主住处,且一连好几日。这实在不合规矩,风言风语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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