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肃面色僵硬地伸回手,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这里,表情才不那么尴尬。
六骑并行的马车行走间很平稳,声音极小。这马车外表沉黑朴实无华,一路上不管行到哪儿,再热闹的人群都会如水流般匆匆避开,绝不会有行人不长眼地冲撞。
京城里的平民眼神儿都好使是其一,就算有达官贵人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看见这六骑车辇和外面一圈子侍卫也会赶紧避让,生怕让得慢了挡了贵人的道儿。
十六个表情肃穆的带刀仪卫骑着统一的黑马,把公主的车驾围了整整两圈。前行时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能扫遍街上的每个角落。
——这就是大兴朝皇室历来的典范,矜贵内敛,极少在人前显赫。没看到前朝铺张奢侈,短短二百年就亡了国么?
外面本是寒冷的冬日,放了无烟炭火炉子和熏香的车里却暖香融融,一派脉脉春意。
徐肃掀开车帘,大口吸了几口冷气。
他在北方边关呆了五年,边关寒冷自不用说。即使他是个千夫长,每月也只能领到几十斤炭,每天睡前燃上半个时辰,将就着暖暖身子。床榻的温度和屋外头也差不了多少,瑶儿睡一晚上身子也暖和不了。凌晨冷得厉害的时候徐肃只能起身,到军营里去跟着手下的兵一起操练,出一身热汗才能抵御这寒冷。
如今回了公主府,倒是不习惯这样暖融融的温度了。
徐肃解开领口最上方的一颗扣子,总算觉得呼吸不怎么憋闷了。
他又扯了扯有些紧的衣袖,怎么看怎么不自在——这衣服好像是他五年前穿的,算是驸马的标配,华贵雅致,衬得人很是精神。可毕竟五年前的自己身材颀长精瘦,如今稍微有那么一点发了福,穿上就显得有些紧了。
昨日回府后事情又一大摊,哪来得及赶制衣服?今日就得赶着进宫面圣,叩谢皇恩。匆匆找来的几件外衫还是公主的几个丫鬟从陈年旧物里翻出来的。
想到这里,徐肃眼神复杂地看了容婉玗一眼。五年前自己战死的消息就传回了京,曾经大部分贴身物事都随了葬。就连祖母那里都没有留着自己的衣物,公主居然还留着这些旧物?
想想公主抱着他的旧衣睹物思人的场景,徐肃心里一软,不禁起了些许愧疚,看到容婉玗闭目养神,想要伸手握住她白皙的手,想要跟她说些什么。
可右手刚伸出,又定在了半空,徐肃纠结了一会儿却又作罢。
转念又想到自己不能辜负的瑶儿,和那五年处处和顺的美好时光,多种思绪绞成一团乱麻,被这火盘一熏,更让人心烦意乱。
徐肃索性把厚实的锦缎帘子挂起,呼啦啦的冷风从车窗钻进来,吹得人神清气爽,把那些烦扰的思绪都吹薄了几分。
一直闭目养神的容婉玗抬眼看了看,讽刺地勾了勾唇角,也懒得说话,把手中的暖炉抱紧一些,又重新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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