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起当年桃花树下,云炜和我一同跪在庭院之中受罚。
用过晚饭,婆婆又炖了一锅山药红枣给我,吃下一碗后,却有些昏昏欲睡,我便去了自己房间休息。
等我再醒来,却置身颠簸的马车之内,我想动,却浑身无力,早晨的风带着春寒料峭,从车帘吹入,我的神志便渐渐清晰。隐约传来车外的男人的声音。
“那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竟是个如此缺德之人!不过,倒是乐呵了我们一帮弟兄!”
“哈哈哈,可不是?不过那姓云的小子,家中居然放着这么个悄娘子不用,平白休了可惜!”
“你懂什么?云家小子如今正是攀龙附凤的好时机,休了娘子,抱得金枝玉叶,将来前途无限。他那老娘亲要不是为了考虑到他的名声,让他在皇帝面前落个忠义信之名,也不会出这损招。”
“管他那些作何?有人送个黄花大闺女给咱寨子,哈哈哈,难得,难得啊!”
……
我惊骇之余,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浑身上下使不得一点力气,我艰难地拔出发间的钗子,狠狠扎在自己的手背,疼痛让我的意识变得清晰,听着马车轱辘的声音,还有吹入的越来越疾的风。
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一只手臂都是鲜血,我推开那个赶车的人,从马车上滚了下去,遍地的岩石割破我的衣袖钗裙。前面是停下的马车和面目狰狞的土匪,身边是一道万丈深渊,身后是一条窄窄的下山路。
我绝望地一笑,我本不过是个傻傻的,呆呆的女子,心中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所爱之人平安归来,不求凯旋,不求功名,然后娶我过门,冠上他的姓氏,为他生一窝儿女,来年桃花树下,又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又是一个英俊阳光的少年。
可是,他终究不要我,甚至连一个侍妾的名义都不屑给予,唯恐我的存在玷污了他所谓的纯洁的爱。
我以为我待如亲母的婆婆辗转回到我的身边,我便至少还有世间最温暖的亲情。
我以为婆婆待我,看我,已如己出。
我以为……
什么都不过是我以为。
我到底还是个外姓人。
所以,伤害起我,不留一丝情面。
杏色的衣,明明灭灭都是我亲手刺出的鲜血。
我曾深以为,好死不如赖活。四岁那年,我爬出村子里的尸体堆,吃百家饭,直到公公收留了我。我的性命来之不易,是父母站在被洪水湮没的房子里,一手抓着房梁,一手将我举起,才堪堪让我避免那场洪灾!我曾以为,不管发生多大的灾难,我都得活下去,替自己,也替父母活。可是,在那两个土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我已跃下深渊,趁着疼痛的伤口还能刺激自己的理智,趁着,趁着,这身子还是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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