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是睡到半夜时,朦胧间觉得怀里的人似乎越来越热,这才下意识惊醒的。他轻手轻脚点了煤油灯一照,只见还在睡梦中的人脸庞通红,再一触额头,果然只觉火烧般烫。
好在他这次来除了吃食外,也给道观的人送了些药。
他连忙敲响了观主的门,把药和热水取来后,亲眼看温见宁服下,冯翊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正值深夜,他们又在山上,去请医生只怕也来不及。好在观主略通岐黄之术,也帮忙把了脉,只说是略感风寒,发过汗后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其实温见宁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寥寥可数。这两年多以来过的日子虽苦,可也没生过什么病。冯翊一来,她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下来,
温见宁微微叹气道:“人就是这样,那口气不能松,一松下来什么病痛都找过来了。”
冯翊没有吭声,只抬手为她理了理由于汗湿而黏在侧脸上的碎发。
第二天一早,他就下山去请了医生,听说只是普通的感冒后才放下心来。
尽管温见宁生了病,但他们的离开计划还是不容拖延。
三日后,他们来到码头,准备离开港岛。
陈菡香夫妇也终于前来为他们送行。
双方一见面,陈菡香脸上露出了羞惭之色,拭泪道:“……当年在学校里,我虽不是个用功读书的学生,可自认也不至于给母校丢脸。如今这样……只怕是这辈子都无颜再见昔日的师长朋友们了。若不是这次好歹能帮上你们一点点小忙,我都不敢来见你。”
温见宁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握住她的手:“向日寇低头求生,实非你们内心所愿,我不能说你们全然无辜,但其情可原。错虽已铸成,却并非没有补救的机会。你们如今都留在港岛,又有身份之便,总有机会能再报效家国的。只要你们不曾真的做过什么卖国求荣的事,若能无愧于心,那也就能无愧于人。”
她这话说得陈菡香顿时又流下泪来,连忙用手帕擦去。
旁边她的丈夫郑长均听了,也默默红了眼眶。
自从郑家投敌求荣以来,他们的生活虽然和往日差不了太多,可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滋味,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自己心里清楚。
家里的长辈们口口声声说着家族的难处,说着各种情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两个仰仗家族荫佑的小辈,既没有勇气反抗,也没有能力说服长辈,只能忍受着良心的煎熬。若不是这次终于鼓起勇气踏出第一步,哪怕他们再怎么不情愿,往后也只能继续把这汉奸低头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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