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古玩所谓的掏愣,是四处寻找值钱的货物以供交易,但黑市的掏愣,却是要到有钱人的腰带上摸。摸得神不知鬼不觉倒好,若是碰上哪个厉害的,就算生生被打死、打残也是常事。
他们何其忍心?如此欺负这些没了爹娘的孩子!
朱门酒肉,路旁冻骨。
即便一个王朝再强大,也无法净化整个浊世。
总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他们在最狭窄的角落之中摸爬滚打,甚至觉得能吃一顿饱饭便是幸福,却又活得那样卑微,那样无奈。
她低头看着白底青花的茶杯,感叹阶级永远是这世间最难以逾越的鸿沟。
手中的茶盏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过去,她听见苏月锦站在她身旁说:“那便有多少养多少,饿死几个朝官,总能喂饱一座城池的百姓。”
沈衡动容地看向他,碧草密林之间,那张清俊的脸依旧那般淡然,眼中的坚定却是她不曾见到的。
他转脸看向沈衡,侧头蹙眉:“阿衡,你用了我的杯子。”
依照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要在夜间进行的铁杆定律,同王掌柜的“会晤”很自然被安排到了晚上。两人来到流芳居的时候,大街上的野狗都已经睡着了。
沈衡打着哈欠,看着那个精神抖擞地引路的小老头,觉得他实在该考虑一下“打更”这个营生,或许会比坑蒙拐骗更适合他。
“委屈两位贵人了,咱们得从这条密道走过去,路程也不是太远,说说话就到了。”王掌柜翻开一处杂草堆积的墓碑,如是说。
他们来之前便想过,这处不光掏愣东西,还要收“手艺人”将半新的东西“打磨”成旧物的据点必然不小,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城中凤竹角后的这片坟岗。
事实证明,这个推断确实是正确的。
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坟岗仅是入口,真正的黑市,竟然是在城外。
沈衡揉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眼前的迷蒙。
“不过就是买块砚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寻什么宝藏呢。”她随口敷衍着,却是想看清距离她最近的石碑上刻的是哪位大哥的名字。
在来的路上,他们的眼睛一直都是被黑布蒙起来的,若是不趁此时记住一些特征,只怕再找过来就难了。
但王掌柜似乎极是机警,凑上前一步,讪笑道:“这也是黑市的规矩,得罪的地方还请贵人见谅。”状似无意地一挡,刚好遮住了那石碑。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大半夜到这阎王爷爷管账的地方,多犯人家的忌讳。”她说着,略微推了他一下,“我瞧着这处倒像是新坟,既然路过人家的地方,少不得要拜一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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