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他行走带起的风掠起她额前的发,近了,水汽就更重了,带着泥土生涩的气息。进了屋,明月给他解着披风,手指方触到绳结,他便往后退了半步。
“我自来便是,郡主早些去歇息吧。”
他眉心半拢,似是极倦,说完便往净室去。
“郡主?”阿乔有些担心明月摇摇头,“阿乔你下去看看,备些素锅子来。”
“哎。”
阿乔退下,明月在榻上坐下。屋里极静,下人走动间似是都踮着脚,她撑在小几上,快要睡过去时才见他沐浴好出来。他头发散着,撩开帘子发现她还在,灯下面目肃着,有些不耐,等她再看又不见了。
明月起身坐到他边上,从婢子手中接过帕子便给他抿着湿发。她只管手上动作,也没急着同他说话,一时间安安静静的,谁都没开口。
未几,阿乔便带着婢子端了素锅来,汤底是是用春笋松茸熬的,里头滚了豆腐,素丸子,还可以烫些小白菜。张信在雍州呆了几年,能吃些辣,所以又调了一碟辣酱,还有一碟甜辣萝卜丁。膳房还备了面食,若是他想吃直接在锅里煮就是。
“夫君先吃点吧,我也有些饿了。”等桌上摆好了她牵着他过去张信本没什么胃口,可食物香气扑面而来才发觉自己原是饿的。毕竟在雨里跪了几个时辰,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挨不住。
太子晕厥后被直接扶到了承华殿让太医请脉问诊,圣上焦急一直守着直到太子醒来。如此慈孝的场景,传出去即是一段佳话。
“夫君。”
耳畔是轻柔的声音,他阖眼再睁开又是一派清明,握紧的拳头松开,听她道:“先喝碗汤吧,暖暖胃。”
汤汁清淡却鲜香,豆腐吸饱了汁水,小白菜也嫩生生的。明月本只想陪着喝两口汤,结果没忍住吃了一碗汤泡饭。许是有人陪着,他也吃了不少,最后备的菜竟是被吃的七七八八。
这时已是戌时末了,二人漱了口在屋里散了散,才歇下。
明月头一次在冉竹轩留宿,尽管困了可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然而没多久便开始做梦。梦里是大相国寺,原主与张信的初见。那埙声很近,似乎就在耳畔,她猛地惊醒才发现身边床榻空着,一缕埙声正从窗外缓缓飘来。
她下床趿鞋,冉竹轩夜里不留婢子,张信本想借此让她回去,她便直接让阿姜阿乔都回去了,明早再过来,是以屋里黑黢黢的,她点了盏灯才寻过去。
外屋的格子门开着,远处一人浸在夜色里,头微垂正吹着埙。
他坐在阶梯上,长发在背后系着,只是如今松了些在耳畔落下一缕。屋檐下雨未停,他身上湖蓝色大氅的袖子被风吹的轻轻摆动。
萧萧残夜,龋龋独行想到梦里覆霜的眉眼,明月伸出去的脚便又收了回来。她将灯盏吹灭,扶着门框缓缓坐下。
张信这样的情态并未持续多久,他本就是心智坚强之人,即便世事多艰,却只将他那颗心磨的越发冷硬,只是明月显然在他预料之外。
她正准备站起来,奈何腿发麻了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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