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山谷中传来一声,“嫣儿……”那声音似有悔意,似有不甘。
她驻足不前,却不肯回头,闭上了眼,如线泪珠滑落在面庞。
叶寻望着远山白雪,往事如烟,乌飞兔走,打他离开那日起,他披了这身皮囊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剑客游侠,他背负着成百上千兄弟的性命,无一日再做过自己。
他如挖渠人,撅地千尺,熬尽心血,眼见就要水到渠成,可就在即将解脱这一刻,他退却了。
因眼前,是尸山血海的仇,是万骨枯就的恨,他怕可能再没机会瞧上她一眼。他眉眼舒展,露出笑容,嘴角却是苦涩一笑,“我若说,这些年,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你可还信我?”
她声音哽咽,“信。”
又说:“可信有什么用!”
叶寻似是有些着急了,“你等我三日,就三日,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隐姓埋名,从新来过,下半世,不管多长,我只你一个人。你还是嫣儿,我还是寻之,好不好?”最后一句像是乞求,他嗓音沙哑,再说不出别的来。
冷月嫣停在那里,眼中清雾迷离。她从前听过北祁堂四当家的大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因有三个厉害之处,才能在这个番邦的小长安里,当上四大家。一剑封喉不眨眼,赌命横刀不低头,牡丹花下死不掉。而这最后一点,便算不得什么拿的上台面的事了,不过在外,他们本就是北祁山匪,这倒匹配。
可眼下,这牡丹花下死不掉的人,许她半世,只她一人。本来她心灰意冷,只好嫁作他人妇,可竟是让她再遇到那人,如劫后余生,只是这路,还走的通么?可脚下莲足,却再不肯移步。
两人如冰山矗立,月光淡淡,若不是寒风凛冽,吹起衣衫,倒真似一副冬景山水,红衣女子转身离去,想离不肯走,蓝衣男子在身后,想留又不肯留。
两人所隔着不过十步,若一人肯回头,一人肯追上,即便不是地久天长,亦可有朝朝暮暮,不是么?
只是那男人没有向前,他幽幽的问了一句,“你,可还恨我?”
那女人没有迎来身后的怀抱,她终是抬了步子。她的柔声细语,夹在北风的缝隙里,无比的冰冷,是忠于活在当下的清醒,也是对旧爱的宽恕,“我恋东风,而东风不来,却恨东风误了我?我,不恨你。”
我恋东风,而东风不来,却恨东风误了我?我不恨你。
李玄玄和宋清尘躲在山洞里,互相看了一眼,竟没想到,两人间的往事旧情竟如此凄惨,这和他们眼中看到的四当家全然不同。所以四当家的皮囊,不过是他装的,那这个唤作叶寻或者叶寻之的男子,混在北祁堂里究竟为了什么?他说三日后要带冷月嫣走,为何,刚好,也是三日?
宋清尘似是有些感触,他忽然抱住了李玄玄,莫说三年,即便三日,他也再不忍心让她等。
李玄玄也回手抱上了他的腰。
两下无语,尽在不言中。
听着脚步声已远,两人才消无声息的撤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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