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放下手,又规规矩矩坐回去。
少见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甚至于,比数日前重逢之后那种沉默,还要更压抑。
裴劭咬咬后槽牙,太阳穴又一次隐隐发胀,像扎着一根刺,越来越用力,搅动他的思绪。
他是个局外人,关心是多余的,所以她叫他忘了这样的她,让他放弃追究。
应当说,早在三年前,她就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线。
当时他不曾越过,如今,想要跨过来,也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她为何错过饭点会胃疼,不知道她身上为何会多出那些伤疤。
她有不给他触碰的秘密。
过去三年便过去了,最可悲的是,是失而复得却又失去,这种郁闷,像是一口气吞下二两黄汤,喉头到胃,又辣又苦。
心中翻腾着什么,害怕又一次不欢而散,裴劭站起身,准备把这雪净堂留给林昭昭。
突然,他余光却见身侧的方桌上,林昭昭将双手放上来,不止如此,她用来遮挡手腕旧疤痕的丝带,刚刚也被摘下。
丝带被她放在手边。
而那双修长细瘦、白皙的手,静静搁在红木桌面上。
便听林昭昭说:“其实伤口不是很深,因为……”
“是我自己伤的。”
她在坦白。
裴劭撑大双眸。
她气息颤了颤:“裴劭,这些事我说给你听,不是为了让你为我讨回公道,亦或者博得你的同情、心怜。”
像是终于决定什么,她肩膀微微放松,道:“只是因为,你想知道。”
一旦心口那道墙松开,便是再不愿提及的记忆,也如涨潮般,倏地涌回来。
当时,她因为生意钱财的纠纷,被堂叔塞进水缸里,焦虑、恐惧,她靠抠破指甲根部,感受刺痛,才能神智冷静。
后来林昭昭才知道,堂叔这个计划十分周全,便是归雁报官,官府也找不到她在哪里。
漫长的、沉静的、几乎能逼人发疯的黑暗过后,迎接林昭昭的,是百欢楼女子娇媚的欢笑。
她记得,堂叔和老鸨讨价还价,只用十两银子,就把她卖进百欢楼,她被堵了嘴,一个声也发不出。
待林昭昭一能说话,她强迫自己冷静,允诺妈妈,说她能给一百两,两百两,只要放她走。
那身着大红衣裳的妈妈,突的笑了笑,用手背拍拍她脸颊,说:“姑娘啊,你这是得罪了人,可由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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