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是汗,说,还行。
李桥说,不怕,你要掉下去,我们四个一起掉。
我说,那就不能死成风铃了。
秦之扬说,是一串肉饼。
夏青说,下去了我要吃烤肉饼。
李桥说,好。
我们摸黑往上走,喘着气,讲着话,慢慢,头顶上光亮照下来。
我激动地回头冲秦之扬笑,他一头的汗,笑容灿烂。
我们继续往上走,越走,越有光。烟囱变窄,露出暗红砖色,阳光铺天盖地。
我们爬到顶端,钻出烟囱。高空风大,吹得我们睁不开眼。
我们在江城的最高处。脚下街道横七竖八,绿意盎然,缀了繁花;
房子像模型积木在棋盘上排开。江景山、栖鹭山绵延起伏;
长江是一条绿丝带。我们是天地间一团小点。
我们四个挤在一处,谁都没有讲话。江城是很美的。我看到了我的家,采沙场,渡口;
看到了我的学校,秦之扬、李桥的学校;
看到了城市的边界,无尽的农田,油菜花一片金黄。
秦之扬说,不知道别的城市是什么样子。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江城的问题。
江城太小了,荒蛮,素质低。要是在省城,在北京,比如在科学家家里,他们锻造小孩的工艺就不一样。
我赞同他,说,我觉得会。或许北京的父母不会为了钱天天吵架。
李桥说,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打女人。
秦之扬说,对,也没有人天天指责小孩,骂小孩。
只有夏青说,万一不是呢。
我和秦之扬不讲话了。
李桥说,是不是都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们也不能再出生一次了。
第五章(2)
——李桥——
李康仁这些天心情很差。轮船走在江上,一个乘客绕开「闲人勿入」的指示牌,爬上二楼驾驶室。
来人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精气神豪迈大方。李康仁想认识,又不想认识,这是他曾经的好友兼同事兼筒子楼邻居赵小刚。
赵小刚当年去广州打工,搞了几年自己当老板,开起了家具厂,规模越搞越大,还出口呢。如今,他的大奔停在李康仁的渡轮上,风风光光过江。
李康仁回到家,看着两室一厅的板房,觉得这是一颗糖衣炮弹。
他失去的是一个内销外贸两手抓的家具厂,失去了一整排厂房流水线和职工宿舍,失去了大奔和银行卡里上亿的流水。
一整个月,他气不顺,骂骂咧咧,说,赵小刚那孙子居然发财了,想当年船还没我开得好。
我就晓得,他为人精明,这个社会,狡猾的人会发财。妈的,老子是运气不好,当年要是下岗了,保不齐比他赚得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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