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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梦瞬间后退,飘至数尺开外:“你莫不是诳我?”也许太子是怪胎,喜欢自言自语呢。

太子衣袂飘飘,缓步向前:“姑娘衣衫的配色,真新奇。”他的声音清冷,若淙淙流动的泉水。

顾嘉梦听他夸赞,心下暗喜,下意识坠在他身后。飘了数丈,才恍悟。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衫,“身体”僵了片刻。——若是还在躯体内,只怕她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她魂魄离体时,是去岁的九月初九夜。那时,她卸了钗环,解去外衫,在去洗漱的路上,脚下一个踉跄,人没摔倒,却摔丢了身体。

如今她竟还是那夜的装扮,乌油油的长发,无半点装饰。她身上只穿了软纱质地无镶滚的浅色寝衣,光脚踩着米分色的软底鞋。两只鞋子就那样大剌剌地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瞧见一段纤细的脚踝。

她以袖掩面,羞不能抑。——这半年来,她有意识的时光不多,而且大多时候,她都在苦苦思索回自己身体的法子,并未关注过衣着。何况,她已不是阳世之人,从没人能看见她。——眼下乍然被人看到并说破,她顿感狼狈不堪。

这种尴尬不同于幼时瞒着嬷嬷做一些不合礼仪的举动而被撞破。——这次是一个陌生男子看到了她仪容不雅的样子。

她捂着脸,万分难堪。既然他能看到她,那么她最初变换各种姿势绕在他身侧,只为了看一眼七星红痣的种种形状,岂不被他尽收眼底?还有她悬在半空中的模样……

他最后请她下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吧?

……

好丢脸。

……

不知过了多久,清风送来悠远的佛号。顾嘉梦一颗躁动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既有人能看见她,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了沟通阳世的法子。她忽的又兴奋起来,飘到上空,俯视下方,寻着太子的方向,飘摇而去。

可是,待看见在院落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儿的太子殿下后,她又踌躇了。她不敢再悬在半空,努力下降,离石阶只有尺余距离。她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虚虚踮着脚尖,眺望远处院墙外参天的古树林。

她心里盼望着太子早时结束这一局,注意到她这么一个小鬼的存在,然后大发慈悲,温声细气地问她有何要事。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上前讲诉冤屈,即便是不能夺回身体,也要想法设法通知家人,那个身体里的魂魄不是她。——是了,她还可以告诉太子,不出三四年的光景,太子就会失踪。下一任皇帝既不是英王也不是信王,而是跟太子走得近的景王。

她有些惘然,若是太子帮她伸冤,她回了自己的身体。没有顾九九相助,景王能当上储君么?如果不能,那她之前说的话,岂不是成了不实之论?

她将心事在心头翻来覆去的想,没留意她早就又飘到半空了。待她回过劲儿来,恍然发现她悬在太子面前三尺开外处,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她的目光正好撞进他黑沉沉的眸子里。

顾嘉梦陡然一惊,这可是大不敬!她慌忙后退、下降,恨不得自己生出八只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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