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你。”
“……”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刻到骨子里的那种想。
眼泪又这样突兀地流下来了。秋云的口罩里面已经兜住了很多咸咸的泪水,她脸颊下面的皮肤感到一种火辣辣地疼痛。这种痛随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心上,沿途被放到了一千倍一万倍,她的心痛得几乎颤抖起来。
她想,邱正宏是不是在骗她,她是不是应该赌上一把。
“梁禾,”秋云再次仰起脸,深深地看着他。这一眼很长,长过了他们曾经所有的对视,那里面有秋云以往从未有过的情感和话语。梁禾等着她说出来,可秋云还未开口,梁禾鼻尖忽的一热,一抹红顺着人中边流到唇上。
秋云刹那离开了他的怀抱。
在她匆忙给他止血的慌乱中,他听见她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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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12月1号,秋云清楚的记得,这一天是戊辰龙年、癸亥月、庚寅日,天气晴,最低温度3摄氏度,最高温度13摄氏度。
这一天,梁禾登上前往法国巴黎美术学院进修的旅程,开始长达一年的学习。飞机会先飞往深圳,然后到香港,中途休息三个小时,再转机飞往法国。这一天,梁禾没让秋云来送他,也没有让何成燕来送。他独自一人乘坐机场的大巴到了市郊,然后办理手续准备登机。在就将要登上摆渡车的时候,他好像在十二月的寒风中听见了一声微弱的“梁禾”。他转身看了看,夜深了,灯火通明的候机厅里人员稀疏,并没有他的熟人。他想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他将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换手的时候,他看到手腕上的表显示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二十。
这个时候,小云已经酣然入睡了吧。
他转身登上了摆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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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王晨收到一封来自邱晓云的信。信中说,已经遗弃邱晓云快二十年的母亲,忽然良心发现,打算把邱晓云和爷爷邱正宏,都一起接到英国去。邱晓云前几次来学校已经办好了退学手续。当她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邱晓云已经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了。她很抱歉无法当面与大家道别,因为她舍不得大家,害怕见面会情绪失控。她也万分珍惜这段时间和王晨以及宿舍各位同学的朝夕相处,这是她一辈子的幸运。她感谢王晨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祝福她和司马峰能永远相爱、走向幸福的婚姻殿堂。
深深地祝福。秋云在文末最后写道。
王晨看完这封信,呆了很久都无法回神。她无法相信邱晓云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她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可她要走,之前却一点消息都未曾透露。王晨跑到学校教务处探寻真假,却被告知大二油画班的邱晓云同学确实已经办理了退学手续。她又去了凤凰街89号,这个院子大门紧锁。有位买菜路过的大婶问她是找这家人吗?王晨说是的。大婶又是鄙夷又是羡慕地说道,人家苦了半辈子,终于熬了出来,被接到资本主义国家去了。
桌上空了、衣柜空了、水房的洗漱用品也空了。邱晓云消失得干净利落、彻彻底底,只有王晨上铺尚未落灰的空荡床板提示着,这里不久前还有人睡过。
第78章
司马秋云是在2020年2月上旬的某一天醒来的。这个昏睡了一年多的植物人居然自己醒了过来,这是A事医院从建院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奇迹。秋云的案例不但惊动了医院,也惊动了媒体——媒体称此事为“爱的呼唤让植物人重获新生”——因为在秋云昏迷的这一年多年,没有亲属照顾,只有一个林少华对她不离不弃,大家都说秋云在冥冥中一定是听见了林少华的呼唤才醒过来。在这一年中,司马秋云的家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陈丽萍和司马峰离了婚,奔向了新的家庭,并在司马秋云醒来的前几个月顺产诞下了一枚健康的男婴;秋云的爷爷司马腾在养老院心脏病发作,不幸去世,还是林少华帮忙料理的后事;司马峰在监中听闻了家里的变故,申请保外探视被拒绝,连连打击让他性格变得暴躁,和狱友发生冲突,法官正在考虑是否要取消他的减刑。肇事者吴柳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检查出患有精神疾病,免于刑罚;秋云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遇到肇事的家属态度恳切、配合良好,愿意支付大量物质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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