峄城长公主微微一怔。
其实苏流光是起是伏,与她有什么干系呢,她只是因为知晓自己本该与他们为敌,听到了那样的传闻,心里头有些过不去罢了。
她和杨英韶都知道前生的事情,为什么苏流光和鹿鸣就一定不知道呢?万一他们,又或是别的能想起前世的人发现她的举动不大合情理,出来乱说乱讲,也是有可能的。
现下她要名声,她不想让人说自己好心好意的安排是居心叵测。可没想到,会激出苏流光这一番剖白。
这苏氏的心气,真就还挺高的?
长公主本是要卖个好的,此刻要说出口的话,却少不得在舌尖更盘桓一二。
“……如今,还算不得‘起’吗?”她瞧着苏流光,口气中不知怎么就带上了些许庄慎,“怎么才算得上‘起’呢?衣紫佩金?入阁辅政?”
苏流光摇头:“臣妾不想那些个。在朝廷里升迁,固然是好事,可臣妾更想待在能做事的差事上。但若臣妾能做出如纸张、罗盘之类长久都能助益百姓的东西来,千年之后,又有谁还会想到臣妾凭借曾为婢女的身体,嫁给了在京城中久负美名的鹿郎?”
“……你倒是更想要这身后名?就全不在意身前旁人怎么说吗?他们诋毁你,你就一点也不想反驳回去?”长公主问。她心下是有些敬服苏流光的心气的——便是她自己,也只想活着的时候受人尊崇,被人敬夸。至于千年之后别人怎么说她,她没那个心思在意。
再风流的人物,过去三百年后,便也只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不管别人怎么夸,那冢中枯骨又哪里有知觉?
“臣妾哪里能一一反驳回去呢?便是想,又哪儿有这许多张嘴。”苏流光淡然道,“臣妾如今所有的一切,皆是仰赖二位圣人英明,又多有长公主殿下和亲王殿下的照拂,才能得在手中的。可是,臣妾自忖没有哪一点是天家谬赏的,这官阶,这差事,这婚事,臣妾自己当得起。他们越是说臣妾有今日是德不配位,臣妾便越不该恼怒给他们看了。”
“没有哪一点是天家谬赏的”!
这话将峄城长公主也惊得不轻。她见过多少达官贵人,提及那权势富贵的来源,不离口的便是“何德何能”“天家洪恩”,只有苏流光,小小一个婢女,翻身做了六品的女官,居然说她的富贵没有一点儿不是她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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