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影像在她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
她记得这一幕。
翟姿穿得和个粉红蝴蝶一样,来敲她的窗,装模做样问她怎么不去上学了。
那是她被继母打伤的第二天清晨,她正躺在角落的一块充做床的木板子上动弹不得。
翟姿过来“问候”她,一口气表达了“你好可怜”“你继母好凶”“你不能上学了而我能上学”等诸多信息。
翟姿走后,自己哭了好几天,眼泪把破毯子都浸湿了。
压下心头一口邪火,沐云河对翟姿露出很有保留的微笑:“不用了,现在教的那些东西对你来说难,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坐课堂里也是浪费时间。”
翟姿略有些吊梢的长眼一下子瞪大了两倍,怀疑自己在做梦:“你说什么?”
沐云河皮笑肉不笑:“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到处‘乐于助人’。”
翟姿快速地眨动着眼睛,消化着自己听见的这句话。
忽然,她嘴巴一瘪,竟然准备哭出来。
只听她带着哭腔道:“小云,你怎么了?我好心弯过来喊你上学,你为什么这样说我?我只是忘了你现在不上学了而已。我又没有坏心。”
沐云河在心里翻了两个大白眼:又来了。
脸上的微笑十分稳定:“开个玩笑呀,怎么哭了?你不会开不起玩笑吧!算我不好,我道歉。”
翟姿作势哭到一半,听见这样的话便假哭不下去,狐疑地盯着沐云河,不懂她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反应完全不对?
说话不对表情不对,连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对。
在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翟姿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恶寒。
她刚想再开口找回些场子,却听沐云河道:“绕路来看我,得多走两里路,你不会迟到吗?”
翟姿噎了一口,伸出一根手指来想指沐云河,却犹豫了一下没有指上来,转而张开五指挥了挥:“我去上学了!今天下午学校安排看电影呢,黑猫警长!”
黑猫警长,沐云河的拳头又硬了。
所谓的看电影,就是在小学的礼堂里用老式放映机放动画片。
九零年代彩色电视机在大城市逐渐普及,但在黄沙岛这样的小小海岛上,有电视的人家都不多。孩子们最喜欢学校里放动画片的时刻,管那叫“看电影”。
她微笑:“去吧。”
翟姿便像扳回一城般,脸上又转出笑来,对着沐家小弟摇摇手:“拜拜啦,你要听你姐姐的话哦,她很辛苦的。”
翟姿走后,沐云河陷入了沉默。
小弟回过神来,想起上一段纠纷还未了结,又挥拳踢腿地大哭起来。
沐云河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先前逗小弟的好心情已经一扫而空。
继母再面目可憎,弟弟还是她的弟弟,同一个父亲的亲弟弟。
虽然前生的弟弟小时候很讨嫌,少年时也不尊重她,但在她后来陷入官司甚至锒铛入狱时,作为青壮年的弟弟还是为她奔走过几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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