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女的语调软绵绵的,从梦境中醒来,她就一直惦念着把这话说给温桓听。
温桓的手臂僵了僵。
“温桓,我答应过你了,等到我们八十岁的时候,还得天天找你。”
“说谎是要长长鼻子的,所以,你不许让我毁约。”
她说得委委屈屈的,拿衣袖给他擦了擦额角的血。
温桓漆黑的瞳仁望向她:“好。”
杜烟的面上浮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夫人。”沈姝轻叹口气,她看过杜烟的过往。
“其实,一切原本没有这样糟糕。”
那时候,年幼的温桓每天坐在长廊,仔仔细细地剥开橘皮,等着他的母亲。
杜烟身边的李婆婆,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照看着她,忠心耿耿。
杜烟忽然笑起来,满眼凄凉。
她想起了一些过往。
“这个世间,其实不只有情爱一件事,夫人。”
“您看,小公子等在外面,给您带了橘子来呢。”
杜烟忽然觉得许多事荒唐极了。
温虚因为一个荒唐的传说,放弃了她和温桓。
又或者说,其实谈不上放弃,他仍旧爱着妻儿,只是相比之下,更喜欢权势和尊荣一些。
讽刺的是,温虚得到的鲁班书是残卷,只有一些最为普通的内容。
而她,为了一个求而不得,迁怒于温桓和身边的人,将许多温暖亲手推开了。
“算了。”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瓷瓶,“浮图蛊的解药。”
她往远处看去,白色衣裙的小少女靠在温桓怀中,亲昵地抱住他的脖颈。
他们还有长长的一生,满是憧憬与期冀。
杜烟缓缓合上眼,轻声说:“真好啊。”
她的双手在胸前合十,为两人祈求神佛的庇佑。
杜烟忽然想起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那时杜长显的家教严格,不许她四处乱跑,有一日,她突发奇想,想要游山。
她独自溜出去,在落满雪的山坳崴了脚,又冷又怕,然后遇到了白衣的少年郎。
于是,她飞蛾扑火般爱上了他,鲜少离经叛道的名门闺秀,为了心中的少年郎,做了生命中最为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她从杜家逃出来,举目无亲,当了发间的一支流苏簪,千里迢迢地去嫁他。
彼时的爱意有多深,后来的恨意便有多决绝。
她的少年郎,死在二十年前。
六年前,她站在小和山下,看着火光熊熊。
再后来,她把温虚的尸骨带了回来。
现在,温虚不会背弃与欺骗,永远是她的少年郎了。
她拿着流苏簪,走回那间喜房。
大红的斗帐后,坐着一具枯骨。杜烟十分耐心地将簪子放进枯骨手中,握着光秃秃的腕骨,把流苏簪插入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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