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敏心不过两岁多一点,只能模糊记得一点儿事,父亲突然不见了,回家的大船上挂起了白布,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不多时也病倒了。等到京城徐家人来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母病子弱的场景。
等到父亲停灵七日后下葬完毕,外祖父江慈年便派人来接女儿外孙女回家小住。永泰侯瞧着她们娘俩孤儿弱母的,之前也因一直随夫在任上与京中徐家并不相熟,想着若是回到娘家住上一段时日应会好些,就允了江老太爷。
幼年久远的记忆已模糊,敏心只记得自己随母亲回江家小住了几年,忽有一日母亲说什么也要回燕京,外祖父拗不过她,只好派人送她们回了徐家,只是此后年岁,江家与永泰侯府来往就渐渐少了。
敏心回府序齿后排行第七,府中咸称七小姐,又因为生母江夫人终日哭啼,身子又弱,经得太夫人点头后程夫人便把敏心抱到自己房中教养,这一养,便是九年。
她记得自己十三岁那年冬天,多年缠绵病榻的母亲似是心有所感,预料到自己撑不过去了,派人前来唤她想见她一面。她如今早已说不清当初看到母亲身边服侍的人时是何种心情,但那种巨大的恐慌和烦躁在胸臆之中沉淀,迟迟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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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抄手游廊走向照妆堂的路上,她看见长青的松柏上落满了白雪,照妆堂前春日盛放的海棠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走进照妆堂看到的鲜艳似锦热烈绽放的景象,再看如今的一派冷清,心下冷戚——这花犹如母亲的生命力,已走到了人世的尽头。
这一面后,不过半月,江夫人就病入膏肓,在一个夜里无声地去了。
母亲辞世后,敏心便搬回了照妆堂,守了三年母孝,孝期过后,依着父亲生前给她定下的亲事嫁入了陆家,伯母程氏为她亲手整治嫁妆,大堂哥送嫁。
她虽父母双亡,但伯父母待她如亲女,一应事体皆比照着他们的嫡女六小姐容心来,并没有怠慢。只是她却不敢失了小心,在侯府里仍是谨慎小心行事,生怕行错一点儿,不为别的,却是为了过继来她这一房承嗣的继弟徐徽锐。
因为她父亲只她一个亲生女,回京后便说好从老家挑一个男孩过继到她父亲名下,好承香火。然而她母亲病重,程夫人照顾自己后来早夭的小儿子还来不及,堂祖母朱太夫人年纪又大了,几个叔叔都在外地,永泰侯自己且忙着整军根本抽不出身来回乡,他看这一家子病的病,老的老,小的小,就派了管事回了老家祠堂,请族老帮忙选一个孤苦的聪慧孩儿过继到四弟名下。
只是永泰侯府豪富,又是嫡枝,虽与老家同气连枝,血脉相连,年年派人回乡祭祖,但毕竟过了四五代人,早与乡里族人淡了联系。族中就有那贪图富贵的,拿钱使了哄的管事选了他的儿子过继,待到后面永泰侯晓得管事竟挑了一个父母双全的娃娃时,祠堂中的族谱已登了名字,早已尘埃落定了。
永泰侯连连顿足叹息,连朱太夫人都知道儿子一时不察识人不清,竟办下这件糊涂事儿,狠狠斥责了他一通。本想重新开祠登册,谁知那家人生怕侯府反悔,径直把儿子送到京里后,给了客栈跑堂的一吊钱,让他往永泰侯府跑腿送信,就这样丢下儿子跑了。没得法子了,无法再把这样一个小孩儿送回去,既怕他路上生病夭折,也不好打族老的脸,府里只好接过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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