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又命人看茶,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容色秀丽、身段苗条穿着水蓝色绣花褙子的侍女带着小丫鬟端着茶盘上前,蹑手蹑脚地上了热茶,换下了太夫人和程夫人面前的冷茶,而后,又如方才入内一般,无声无息地退下去了。
敏心从这丫鬟进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悄声上了茶,又悄声离去,每道一步子都静默无声,举止却又优美灵巧,直教人挑不出错来。而这般端正的丫鬟,看服色竟也不过是太夫人房中二、三等的下人罢了!
永泰侯府几代沉积的气度与底蕴,可见一斑。
站在太夫人身侧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嬷嬷笑道:“四夫人进城这一路可还顺利?”
江氏忙道:“多亏府中派了管事来接,从码头下来再进城门,这一路上是人也挤车也挤。若不是绕了一圈从东南门进,这时候怕不是还堵在路上。”
太夫人笑眯眯道:“眼下正逢年关儿,上燕京走亲戚的多,做买卖的人也多。”她许是年纪大了,说上一两句话就要歇上一口气,程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伸手为她拍背顺气。
敏心以往和太夫人并不十分熟稔,不过是晨昏定省、逢年过节时站在一众晚辈里磕头祝词然后得个红封的交集。是以她听见太夫人这一句看似平常的寒暄,心里倒是颇为吃惊。
燕京城池广阔,井邑繁华,人烟稠密,花溢衢市。腊月年前,正是各个衙门封印交接的时候,若说是这个时节燕京何人最多,那必然是各地进京述职候补的官员最多。可方才太夫人提了无甚要紧的商贾、庶民,却偏偏忽略了入京的官宦家眷们——而府中的四爷,敏心的父亲,恰是病逝于回京的船上。
敏心心道,太夫人绝不只是看起来这般慈爱和蔼的样子!她想到此处,一时恍然,不免在心中苦笑几分。妄以为自己前世也算是侯门贵女,礼仪进退、接人待物、家事中馈谈不上无可挑剔,却也做到了最好,却没想到痴长了二十余年岁,连娘家长辈都不甚了解,要死过一回了,才好似大梦方醒,睁眼看人。
之前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敏心恨铁不成钢,狠狠暗骂了自己几句,一边悄悄用眼睛睃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母亲。果不其然,只见江氏苍白的脸上又有泪光闪烁——太夫人这般话中意,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听明白了。
“太夫人……”
“来,到我这边坐会,咱们也好好说说话。”太夫人轻叹一口气,拍了拍身侧的空位。
江氏泪盈于睫,正要起身上前,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而后提着裙角后退几步,正色端礼:“侄媳见过伯娘、见过大嫂。”又回首示意林妈妈把敏心放下来,团着她小小的拳头拜了拜:“这是伯祖母和大伯娘。”
就有个机敏的丫鬟在江氏和敏心跪下之前塞了两张软垫到她们膝下,待她们磕完头又迅速撤了下去,敏心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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