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镜一照,他又想起那张丢人的大花脸,一时羞恼、一时欢悦,这半天就叫齐鹤唳把十二年来未曾感受到的强烈情绪经历个遍,一颗心像被人提着,哭哭笑笑地全不由自己做主了。
第二天,小幺儿们如常来找他玩,家学里的夫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闹。大少爷早已是国子监的监生,其余这些人没一个是读书的料子,不过教他们识几个字、念几本书,不跌坠了书香门第的家风罢了。
小幺儿们在窗户旁向他招手,齐鹤唳没有像往常那样偷跑出去,他转过脸趴在书桌上,用手来回摸着脖子上的金银项圈。夫子闭着眼睛讲起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咏三叹、语调悠长,齐鹤唳听着,第一次觉得这些书本上写的东西很有些意思,有些话竟想从他心里淌出来似的恰切,再换一句、换几个字,都不能表达了。
他坐直身子,破天荒地听讲翻书,旁边有个族弟见了,低声嗤笑道:“看来咱们齐家,还要再出个才子。你什么时候去国子监念书啊?”
齐鹤唳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那族弟缩了缩头,暗地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十二载浑浑噩噩,齐鹤唳本是一块混沌顽石,见了江梦枕才开了灵智,一锤一锤地在自己身上挖出许多孔洞来,生生凿开了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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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命人来接江梦枕,邀她同去永安伯府举办的赏花宴。
“姐姐,王爷待你好么?”江梦枕与长姐关系极好,二人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姐弟俩挽着手走在花园里,连春色都被占去了三分。
“晋王身份贵重、温柔厚道,对我很是和气。”江梦幽说着抿嘴一笑,露出颊上一对梨涡。
江梦枕心下略安,打趣笑道:“怕不只是和气吧!”
“就你聪明!”江梦幽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掩袖压低声音:“我今日的眉毛,就是他画的...”
“怪不得画得这样好,”江梦枕故意摇头晃脑地说:“所谓远山含黛不过如此。”
“少贫嘴了,你在姨妈家住得如何?我听说齐家大少爷温文尔雅、才华横溢,是个极好的。想来日后诗酒唱和、赌书泼茶,其乐有甚于画眉?”
江梦枕垂眸道:“姨妈待我很好,我与大少爷各守礼数,并不曾多交谈。”
“其实凭你的出身品貌,怎样的公子王孙嫁不得?只是我一向知道,你羡慕父亲待母亲一心一意、相知相守。可弟弟啊,须知这世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那些凤子龙孙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倒是齐家这一等人家,若能有个心性坚定、知心相配的,或能达成你的心愿,也不算辱没。”江梦幽在一株白海棠下站定,侧身抚着弟弟肩上的碎发,爱怜地说:“倒也不急,慢慢再看,只是你心里总要有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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