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雾死了。
他坐在紫气宗的练功场的台阶上,摸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懵懵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场地,呆滞地转动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当时只觉得心口一凉,连痛都来不及感觉到,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现在看来,自己的尸体还是有些可怖,尽管只是中品的法器,但是自爆时的残片也不是连雾这种修为低微的外门杂役弟子能够抵抗的,胸膛被法器碎片切割出一个大窟窿,还在往外面汩汩的流着鲜红的血,沁入玉石的地砖缝隙,转眼间就染了满地的红。
幸好法器残片只是当胸穿过,这要是搁在腹部,指不定就肠子肚子流了一地……打住!不要再想了!连雾抱住头。
他花了半饷的时间总算是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怏怏地站起身来,才发现练功场已经清理干净,之前发生争斗的痕迹也一并抹去了,似乎这里从未死过一个叫连雾的外门弟子一般。
“聚宵峰的小杂种们!都他娘的狗眼长在后脑勺上了。”连雾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咒骂着,满腹怨气,这也难怪,谁想到自个儿好好走路,也能有飞来横祸?
紫气宗为四方大陆道修之首,宗内的争斗也是不输任何一个宗门,像今日这种两拨弟子狭路相逢,仇人眼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简直如同喝水吃饭般稀松平常。甚至于私下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把人打死或者不被人打死了,都暗自瞒下,心中给人狠记一笔,待下次再来打过。
但是这仅限于内门弟子,像连雾这样的外门杂役弟子,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以至于如今连雾尽管是死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却也无声无息,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
这些连雾心中都清楚,只怪自己不如人,他若是有内门弟子的实力,或者有个师父做靠山,哪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于是连雾现在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小时听村里的老人说,人死了之后,魂是要被黑白无常拘去地府黄泉的,然后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忘尽往事前尘,投入六道轮回,来世或做人,或做畜生,成为这三千世界中渺小的一员。
然而连雾此时并没有看见像老人口中所说的,穿着黑白衣服,手持铁链的鬼差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把他拘去地府,他有些庆幸,又有些茫然,庆幸的是,他自小便怕黑,想来那地府是没有白天的,而茫然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了。
连雾作为紫气宗里一个杂役弟子,显然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他六岁来到紫气宗,如今已经将将十载了,当时年纪小,不记事,只隐约记得,家里有一个爷爷,一把灰白色的老胡子,喜欢哈哈地笑,笑起来满脸的皱纹都抖动起来,常常摸着连雾的小脑袋,拖长了声音说,我家雾雾是个有福气的人,当年有道长算过的,雾雾以后会有大贵人相助,长命百岁,富贵康乐……
后来村子里发了疫病,死了很多人,爷爷不笑了,曾经大笑起来会抖动的皱纹已经填满了愁苦,他仍然会摸着连雾的头,长长地叹气。然而有一天,一个道士路过村子,向他们家里讨一碗水喝,并带走了连雾。
将思绪从那模模糊糊的陈年往事中扯回来后,连雾有些惆怅,抬眼看到天已经擦黑了,几颗星子伶仃地挂在天边,还有一抹留恋不去的余霞,他无措地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仍和往常一样,回去自己住的地方。
说来真是奇妙,他发现自己死了以后,连走路都快了许多,轻飘飘的,仿佛脚下踩的不是实地一般,身体也是半透明的,他忍不住就有些担心,这要是来了一阵风,自己会不会被刮跑?
毕竟是半大的少年,心思单纯,片刻就把这担忧抛到脑后了,转而开始轻抬步子,仔细地感受这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来。
紫气宗的外门弟子都是住在外峰,也就是宗门的最外围,他们被分配做宗门各种各样的杂事,洒扫跑腿,琐琐碎碎,在修炼事宜上,也只会最简单的吐纳和引气入体,最好的,也不过修到炼气高期,此后便是筑基大坎,死在此处的人不计其数,但仍有许许多多的人,前赴后继,拼了老命地想要挤入修真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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