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孤身将自己与两个妹妹拉扯长大的母亲,纵使伍氏当日指控是真,他作为儿子的也无任何立场去指责什么,不过是为着妹妹心寒不值,却无法冷眼看着容夫人这般不顾惜身子。于是,他声音微哑地道:“母亲该多保重身子才是。”
那道模糊的身影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原本端坐的模样,过了许久,满室清寂之中才响起容夫人嘶哑的声音。她语调仍旧冷淡,但话中却有掩不住的情切。她道:“阿渔不肯来看我一眼,想来定是不肯原谅我了。”
“我一直知道,阿渔是个好孩子,她乖巧听话,哪怕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也总是很快就不放在心上。她小小的一团,卯足了劲儿要讨我开心,可我……”
“阿渔喜欢兔兔花灯,我给她买灯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可都是孺慕与信赖,可她哪里知道,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娘亲转头将她交到了拐子的手里呢。”
“我总想着当年要不是因为坏了阿渔,就能陪在你父亲的身边,不至于教他临死身边连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可是,阿渔有什么错呢,她也是你父亲心心念念盼了十月的孩子,是你父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可我却那样糊涂……”
“御儿,你也是责怪为娘的是不是?呵,娘这一生罪孽深重,当真是应了算命先生一句命硬如铁,刑克眷属呐。”早年姻缘坎坷,好容易守得良缘,又教夫婿客死他乡,到后来,连他留下的孩子也没能照顾妥帖。容夫人痴痴地说着,似要将满腹愧悔的言语说尽,可说着说着,到底体力不支,剧烈地咳嗽起来。
恰正在此时,翠声捧了新熬好的药汤过来,容御亲自接下,绕过屏风送至容夫人的病榻前,他看着形容枯槁到半点儿不复往日端庄清持模样的容夫人,神情一僵,心中更是无比沉重。他坐在榻边的矮杌上,慢条斯理地舀药吹凉,然后将要送至容夫人的唇边,迎着她悲怆茫然的眼眸,徐徐道:“母亲,您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阿渔她……她身子弱,也病着,不好过来看望您。”
容夫人怔怔然,“是了,阿渔的身子不好,外头这样大的风雪,她又该生病了。阿渔不爱吃苦药,该叫翠声多备些蜜饯送过去。”
守在不远处的翠声闻言,忙道:“夫人放心,蜜饯早已送去了西跨院。”
这时,容夫人脸上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看着容夫人脸上的淡笑,容御却慢慢地攥紧了手上的药匙,他不由想起往年阿渔旧疾复发时,西跨院满室药味中掺杂着的浅浅的蜜饯香味,原来……
容夫人却看着容御道:“御儿,事到如今,娘所求无他,只盼着你们兄妹能够好好的。欣儿脾性乖张,好在若初能够包容她,唯一教我放心不下的,也只有你和阿渔了。”说至此处,容夫人的声音渐低,神色中更多了些自嘲,“御儿,娘对不住阿渔甚多,如今谈起弥补,亦是可笑荒唐得很。好在容家还有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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