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方一消失在他视线,他便有些后悔起来。
裴明月性情莽撞,又不会武功。就算有暗卫跟着,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那样粗心的性子,万一只顾着看路,踩到陷阱受伤怎么办?药王谷地处险峻,多有斜坡,万一她失足摔下去怎么办?
萧云霁惯常不是这样一个多思多虑的人。只是眼下身子病弱,想要保护她总是力不从心。
“再等等。”
她方离开才半盏茶的工夫。他叹了口气,低声劝慰自己道。
真是奇怪。从前上阵杀敌,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之时,他也未曾这样紧张过。那时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把生老病死当作人之常情,从不曾如眼下这般反复思量。
人果真是会变的。萧云霁那样冷情冷性的人,自心里头莽莽撞撞闯进一个她,心眼似乎也变得小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他备受折磨的患得患失。他身子不好,却并不担心自己是否会死,却总是在担心,这样一副病弱的躯体,只能成为她的累赘,担心他若是死了,她会不会哭红那双乌亮的眼珠。
若是能早些遇见她就好了。
比在东宫更早些,比当太子时更早些。
最好。是在他鲜衣怒马,是在他意气风发的年华。
只可惜他们都只是命运的玩物。往日持长刀杀敌的手,如今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像宫中那些老旧得裂了痕的青石板,总有一日要在这不起眼的角落中枯萎,随风化作一抔尘沙。
微风渐起,柔暖而和煦。萧云霁却只能感受到彻骨的寒冷。他垂眸,仔细拢了拢衣襟,茂盛云杉灌木迎着日光,泛着粼粼的光泽,将每一片仰起脸的嫩叶勾勒出一道银边。
他倚在车门上,远远眺向天空。
自他身子不好以来,即便他曾是令人仰望的天之骄子,在他染疾的那一刻,也便被迫卸去了金甲,开始孑孓独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人的衷心许是对他有所求,但有且只有裴明月,是这样豁了命去对他。
不求功名利禄,金银财宝。
只因为,喜欢他。
初见她时,他认为他与她并非一路人,甚至不过是将她当作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路人。她聒噪,浮夸,鬼点子一大堆,还总是搞砸一些琐事。
他以为自己会很反感她,却错了,
他与她,本就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服输,不认命,一丝机会也要用全力抓住。
就如同她说过会一直在他身边。无论发生怎样的磨难,她都始终站在他身边。
他也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来扬州后他们寸步不离彼此,如今她不在身边,心里头总像是被她剜了一块带在身上,只要想起她,就会被用力扯一下。
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萧云霁蹙起眉,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直起身,有些迫切地看向裴明月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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