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来得及在天长地久里的优渥待遇里生出这样骄矜且傲慢的性情,就在黄沙泥泞里见识尽了人世险恶,众生难熬。
他永远在她面前以平等甚至卑微的姿态,从不觉他的爱意是自己对她的施舍,而是从泥沟里仰望一颗星,一轮月。
徐颂宁再回到定安侯府时候正月已过,回府的时间卡在薛愈忙于公务的时候。
她是脱了丧服才在盛平意听到外头的风雨。
“那位霍五娘才来就被打发走了,原本以为她不辞辛劳来这一趟,是为了能看一遭元宵灯火,没承望过了人日就不在这里了。”
徐颂宁抿了口茶,觉得比平日苦了些,心说吃过这些天的清汤寡水,果然口味都轻了。
“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问。
“侯爷去霍家走了一趟,据说和霍家老太爷聊了许多,也不晓得说过了什么。”盛平意声气淡淡,神色里面有一点憔悴,说到这个的时候倒是眼神擦亮,兴致勃勃。
徐颂宁抿一抿唇。
盛平意轻嗤一声,又道:“她走倒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你听闻许家出事了么?就是吏部的那一位许尚书。”
她懒懒的:“他被查出贪了数万两银钱,数量其实说多也不多,可是陛下生了大气,说他掌着吏部,自身却不正,他自己和儿子们都下了牢狱,许家也封了门。”
徐颂宁倒是想起了另一茬子事情:“他家是不是有个女儿,被皇后看中了,想做五皇子妃的。”
盛平意点点头。
“正是,许家姑娘也不死心,递了帖子往深宫里,想求见皇后,可是皇后当年选她,正是为了她身后的许家,又怎么会在此时伸了援手给她?”
这话说的有一些让人心寒,可是仔细想想也诚然如此。
只是皇后拖着许家姑娘一事本来就就颇招人非议,如今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以后谁还敢拿自己家的女儿去填五皇子这个火坑?
徐颂宁抿着唇,不多评价。
只是说到这个,难免想起另一件事:“你的婚事有什么说法了吗?”
盛平意听见这话,脸一下子垮了:“…我这两个月没怎么出门,就是因为这事情,家里要与我说亲事,把我约束在家里做针线,到底说得谁家,也不肯给我透露风声。”
徐颂宁安慰她:“到底有侯爷和贵妃在,若这样,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给你下个帖子,你来我府上坐坐,跟我说说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思良善,为的是告诉盛家人,盛平意虽没了母亲,到底还是有外祖家撑腰,婚事上不容糊弄的。
盛平意心里有一点滚烫的感动,难得的露了一点在表面上:“…多谢你。”
徐颂宁摇摇头,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外头春光隐约露了个边角,日光明媚正好,照得人眉眼暖融。
可总有这光照不到的地方,另一头的刑部狱里,四下里一片暗淡,薛愈没脱官服,深紫色上头滚过一点日光,随后泯入一片暗影里。
他路过的地方,抬起无数个失意的头颅,直到踩在那个背靠着栏杆的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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