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帐顶是熟悉的、床边灯盏的剪影是熟悉的、甚至连漏在窗棂上的月光也都是熟悉的,然而我却迟迟没能从梦中回过神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之前的那些事了,只是自云杏庄回来,那人又开始频频入梦。
我十二岁时出过意外,丢了那之前的记忆,直至今日,也只是偶尔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知道父母双亲是父母双亲,记起一些他们在我幼时悉心看顾我的画面,然而除此之外,却也不多了。于是我这一生更像是始于那一个冬季——那日我久违地随着一些人走出了我蜷缩已久的地方,迎面的阴风让我打起寒颤。绵绵的冷雨像刺骨的针,刺得人骨髓生寒。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央城之外的冬天——阴冷跗骨,这便是我对它的全部印象了。
我睁着眼到了天明。直到院子里响起蹑手蹑脚的洒扫声,我才坐起身来。
外头大概是有人一直听着我的动静,很快有人闻声而来。很快,宁飞的声音隔着帘帐传来:“少爷,可是要起身了?”
我应了一声,他便自外面替我打起帘子。他伸手要来扶我,我避开了,自己起了身。等穿好衣裳,坐到了镜前,才吞吐着道:“……先前托你问的事,可有什么消息?”
宁飞在后面打理着我的头发,闻言也不甚在意:“打听到了,少城主他们请来的那个蛊医前几日便走了,不过少爷若是觉得新奇,想见见这异族人,我让人去追回来便是。”
我忙摇头,忘了宁飞在后面正帮我梳着头,便被扯了一扯,只好又讪讪地拐了回来。
“不必了……只是问问。”
“是。”宁飞答了,又安静地替我梳整。
我静坐着,心里盘旋着方才听到的消息,渐渐走了神。
走了……
走了好啊。
我松了口气,正要再宽慰自己几句,但旋即心头涌上的酸涩却好像真的泛到了我嘴边,叫我尝着了那苦涩滋味,顿时让我失了语。
我的心绪倏然便乱了,仓惶起来,手忙脚乱地要将这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掩盖下去。我如今哪里还有脸面去觉得失落……
忽然有些忽远忽近的呼唤,朦朦胧胧地,不知道在哪里传来,直到一声清晰无比的“少爷”炸在耳边。
我赫然被吓了回来,猛地向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睁大了眼:“什、什么事?”
宁飞退远了些,脸也总算不再大得惊人,“少爷,这便好了,您看看可满意?”
“哦、好……”
我应着,再一看镜中的自己,又有些走神。我其实并不习惯被人如此服侍,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我自己打理的,最初的时候我甚至还替别人做过这些。
“他……可还好?”我问了出口,才惊觉不妙,急乱之下随口胡语道:“你说的事情我已知晓了。”
话刚说完,我已悔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闭紧了嘴,巴巴地看着宁飞,挫败地想: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真的会有人不生疑吗……我还是如此不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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