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酣处,奚维为沈静斟满了酒杯,感慨道:“这一年来,你颇不容易。”
沈静也有几分醉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道:“何必说我。卓大人为了江南公事,辞了官告病还乡,难道容易?去年九月鞑子犯边,甘肃平民战士死伤无数,指挥使黄启祥大人难道容易?山东大旱,江南粮食又歉收,户部罗举大人难道容易?先帝崩殂,幼帝践祚,桩桩件件都是大事,礼部徐文大人难道又容易了?还有临危受命的豫王殿下,不到五岁就要临朝的圣上——更别提这五万为了修筑堤坝,日夜吃住在河岸上,连过年都不得与家人团聚的百姓了。”
“……”
沈静为奚维倒满了酒,又为自己满上,将酒壶放下,苦笑牢骚道:“这世上,哪有一个容易的人?”
“这么说来,我倒算是幸运的了?”奚维笑道,“在锦衣卫憋屈了这大半年,托殿下的福,终于能得偿所愿,去正正经经打仗了。”
“是不是因为福建受到倭寇袭扰之事?”
奚维点头:“正是。”
“这些日子我也有所耳闻。这两年江浙海防严密,倭寇被打退了几回,占不到便宜,便顺着海岸线往南,去福建惹事了。”沈静皱眉道,“这倭寇总不能斩草除根,着实烦人。”
奚维放下筷子:“要我说,若真要斩草除根,还得麻烦你们工部。须得大兴工事,建造船只利器,一直打到琉球去,直捣这帮倭奴的老家,才能釜底抽薪。”
他叹了一声,又道:“可惜你也知道。如今外忧内患,国力衰微,实在拿不出钱来办这些事。一时之间,只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了。”
两人又就海防的事聊了几句,奚维又问道:“你这治水的工事快竣工了吧?”
沈静点头道:“主体工事基本已经竣工了。只剩下下小修小补的地方。”
“那感情好。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回京复命了?”
“回京恐怕还需要过一段日子。”沈静道,“苗大人前几日写信来,说想亲自来一趟,勘验工事竣工成果。等他走了,我还得待到江南雨季过去。到时候新修建的吴淞江水道泄洪顺利,才算真正的大功告成。”
奚维闻言举杯:“那我就先在这里,提前祝你马到成功!”
往南送走了奚维,随即又迎来了工部尚书苗申俭来江南勘验工事。苗申俭在江南逗留了不过三五天,沈静前前后后却忙足了一个月。
幸好苗申俭来不止为了勘验工事,还带来了一笔四五万两的银子,不仅结清了工事尾款,还正好补齐了之前沈静为赶进度完成工事,向富商苏文水所借贷的一万两银子。
将这一万两银子还上,又将工事勘验一遍,沈静做好万全准备,只静待江南雨季的来临。
若不出所料,沈静敢说,吴淞江改道可保江南十年之内无小灾,五十年内无洪泛。
一个多月之后,四月底五月初,福建传来奚维抗倭大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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