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真是不爱处理那些实验鼠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一堆白,总是能勾起他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妹妹林晚读小学的时候,朋友家的花枝鼠生崽,送给了她一只。
她十分珍爱,平时上学都要带着,还时常从厨房里偷折几片洗干净的菜叶子喂它,偷不到的时候,便省出自己的一点食物,用水漂掉油盐再给它吃。
就连第一次将它捧给他看的时候,模样都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哥哥,你可不要一害怕就把它扔飞了啊。”
覆在思夏掌上的手一点点挪开,一只红眼睛的小精灵趴到了他的掌心。
思夏伸手摸了摸,小玩意儿才一小条,软绵绵的,像团自动发热的棉花,逗弄两下也不咬人,便道:“这有什么可害怕的。”
“可是,她们一看就尖叫,还说我要是不弄走,就去告诉训育的阿姨我养耗子。”林晚看着窗外已经变得深蓝的天幕,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弯,“我明天还是把它还回去吧。”
训育员是院长雇来管孩子们的生活起居的一个中年妇女,谈不上坏,不过一张脸板得好像阎罗王,凶巴巴的很爱训人,教一群毛孩子们纷纷躲着走。
思夏看林晚忧心忡忡又恋恋不舍的模样,当即便道:“还什么,晚上放我屋里不就行了。”
他体质弱,男孩子们又爱撩他弄他,故而院长破例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虽然大小堪比单人牢房,但藏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是绰绰有余了。
林晚为此度过了一段喜笑颜开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晚它咬穿了栖居的纸箱,趁着思夏起夜溜出了门,第二天再出现时,已经被管厨房的人打扁了,打完还高喝了一声:“终于敲死这脏东西了!”
遥遥望见簸箕里尸体的那一刹,思夏忽感心如刀割。他怔怔目送它被拿出去扔掉,第一次发现有它陪伴的那些日子是多么富有趣味。
原来除了妹妹,他也从这只小白鼠身上汲取过些微的温情。
原来自己灰色生活里多出的两点粉红,是它绿豆大小的两只眼睛。
他伸手捂住林晚的眼睛,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又想道歉,然而早饭含在嘴里,死活都咽不下去。
这件事他一直记得很牢,从未忘却。
与此同时,他每周都会非常平静地拿起针筒,将药剂缓慢而持续地注射到那些弱小的躯体中,再眼睁睁看它们在饱受折磨之后死去。
支撑他这么做的,一开始只有仇恨。到了今天,那一番说给于教授听的豪言壮语居然也派上了用场。
心里泛起些许酸楚,他突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温度即将降到冰点,马上就要与这冷漠的世界融为一体了。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