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敏之爱喝茶,对茶具颇有讲究,正端详着手里的孔雀蓝钧瓷盏,闻言倒搁下了,“你不结婚生孩子,我和你爸也没别的念想,注意力就放在工作上吧,多想想事情防止老年痴呆。”
说完又后悔了,她明明已经接受了儿子的与众不同,何必还要发这种无谓的牢骚,给他添心理负担?桑青时是个孝顺孩子,自己这次突然回来,他工作那么忙还要抽空陪她,跑前跑后没一句怨言,这几天眼看着是一点自己的时间也没剩。
她噤了声,假借品茶掩饰,“这茶真不错,我回头带点回去。”
桑青时已经习惯这种压力,只是沉默一会儿,又问:“爷爷身体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走不了路,也不大认人。” 钟敏之想起一件挺让人唏嘘的事,“对了,他有天吃早饭的时候,突然问我桑南来没来?”
桑南这个私生子一直都是养在外面的,桑老爷子突发脑溢血那年他还在念高中,吃穿用度靠着一份按月支取的保险,额度不高,但饿不死人,算是桑青时父亲对这个异母弟弟的仁至义尽。
也因为桑南本分,从来不争不抢,他想看望亲爹,逢年过节就允许他来个一次两次,然而桑老爷子失智后完全不认得他,不知他后来成家有了妻儿,更不知他已经意外离世。
“你怎么说的?” 桑青时问种敏之。
“我说他上学没时间,给糊弄过去了。” 钟敏之叹道。
两名侍应生敲门进来,一人推着个盛着菜品的金属推车,一人协助上菜,还帮他们换了壶新茶。等人都出去后,钟敏之想 了想,斟酌了一会儿才问:“青时啊,桑南的那个儿子,你真打算亲自抚养了?”
“嗯,小叶子和我很投缘。” 桑青时想到小叶子那张跟唐远有两三分相像的小脸,和他奶声奶气叫哥哥的样子,心头一软。也或多或少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
“行,你决定了就好,也当是为了桑氏,希望他长大能成材。” 这个问题钟敏之只打算问这一次,以后也不会再问,便将话题移到唐远身上:“那桑叶那个小舅舅呢,常去你那看他吗?”
桑青时在给她夹菜,听到她问便抬了眼,定定地注视着她说:“是,经常来。”
钟敏之笑笑,“挺好的,你那房子太空了,家里多几个人热闹。”
她动了筷子,夹了几样菜送进嘴里,慢慢地嚼,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竟吃出满嘴的苦涩,终于忍不住说:“青时,妈觉得这些年很对不住你。”
她和她先生一直希望桑青时能找个女孩儿在一起,他不愿意,他说自己只会选择同性,他们又不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不违背自己,也不伤害他们的感情,桑青时男的也不找女不的也不找,献祭一般地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给了桑氏,是在证明自己,也是在尽力补偿。
钟敏之眼见着儿子活成了一个工作机器,看着他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看着他而立之年都还是一个人,忽然开始不理解自己了。
是她把他生成这样的,却怪他为什么会是这样。
桑青时顿了顿,直视着钟敏之,平静道:“妈你没有对不住我什么,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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